川端末子重新回到並盛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她再次確認,比起危機四伏的國外,還有事故連連的東京,並盛無疑是一個非常宜居的地方——盡管是在她完全不知道國外、東京和並盛這三個詞的意義情況下。
川端末子對國家的概念不深,知道國外,是因為她來這裏之前,不得不重新修了一下語言;知道東京,是因為青沼特意讓蛋轉告她,“來東京”;而知道並盛——
是因為她身邊這個名為恭彌的人,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在她手心寫下“並盛”這個名詞;
再用她的手指觸碰他的嘴唇,教她“並盛”這個名詞怎麼讀;
最後,拿走她的盲杖,站在她身後,告訴她這裏要怎麼走。
就像現在。
川端末子想,恭彌一定很愛並盛。
不過她也很喜歡並盛。
幾乎沒有危險,還有奈奈媽媽在的並盛,盡管她看不到也聽不見,但她相信,這一定是一個很美的地方。
這麼想著,她也直白地說出口了。
恭彌並沒有立即回應——或者回應了,但她感應不到——隻是忽然握了下她的肩膀。
川端末子停住,他便在她纖細如蝴蝶翅膀一般的羽毛快速畫了幾筆。
是樹。
川端末子看不到,但她也做著身臨其境般的動作,認真地揚起了脖頸,仿佛正在看樹頂一樣。
又伸手,靜靜等著樹枝上的人接她上去。
她不知道這個時候是晴朗白日,也不知道蟬聲陣陣,更不知道好不容易從枝枝葉葉裏跳下來的陽光,正照在她香檳粉的長卷發上,留住在她金綠色貓眼裏,將她細細包圍著,從她手中落下,像是昂貴的絲綢從脆弱藝術品上絲滑落下。
美的讓人隻以為在看畫、看自然誕生的奇跡,而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雲雀恭彌是通過她身體隨著呼吸的輕微挪動,才確認她是真實存在的。
比雲豆脆弱多了。
他居高臨下站在樹梢,垂首,分神了幾秒,手指才微動,然後一把抓住正在向上伸的手,用蠻力將少女拉上樹枝。
聾盲少女看著他的手,眼神空茫。
雲雀恭彌:“這是終點。”
川端末子聽不到。
她不知道為什麼恭彌還沒有帶她下去,然後繼續用直線在這個地方前行。
通過腳,還有他的手,一寸一寸土地,徹底掌握這個地方建築分布。
但她不在意。
腳下空蕩蕩的,很危險,川端末子於是就著身邊的人,靠近了一步又一步,其中一直都用手向前摸索,最後幾乎是抱住他,才摸到盲杖,才覺得安定下來。
她也不管這個姿勢有多麼別扭,隻知道恭彌沒有推開她,於是安安靜靜地綻放出一個笑容。
雲雀恭彌盯了她足足十幾秒。
這才如最開始一樣握拳,敲了下她的手心,後退一步,終於拉著她的盲杖,帶她往下跳。
川端末子沒有碰到實物的時候,會感覺到極大的不安定。
盡管隻有一瞬間,少女也露出了畏懼的神色,片刻猶豫後放開盲杖,試圖抓住他。
末子在盲杖和他之中選擇了他。
雲雀恭彌也的確抓住了她。
他握住她柔軟的腰肢,穩定她的身體,隨便在她背後寫著:
“這就是最後的街道,也是最初的。你已經走完了並盛,你就屬於並盛。”
後背不是一個適合的寫寫畫畫的地方。
這麼長的句子,川端末子後知後覺才辨認出。
她想說什麼,但耳邊意外的傳來了些許陌生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