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櫃衣物仍在。
心蔚趁是周末,索性一件一件試穿,妙,是妙在每一件都合心合身,就算讓心蔚出去挑選,也會買回同樣款式,她嘖嘖稱奇。
她挑一件鮮紅色心型領收腰裙子穿上,出去喝下午茶。
在大酒店咖啡座一坐下,就有人跟她打招呼,“曼曼,好久不見。”
“曼曼,你不是去了倫敦?”
心蔚不聲不響,直到一個陌生少女走過來,說:“曼曼,我想同你聊幾句。”
心蔚抬起頭,“你是哪一位?我不認識你。”。
“他們說你是遊曼曼。”少女坐下來。
心蔚看著她,她長得十分清秀,但是瞼上有一股化不開的憂鬱。
少女開口:“曼曼,求求你,離開他。”
心蔚愕然。
少女淚盈於睫,“曼曼,他是我唯一的男友,我深愛他,我們原本要在年底結婚,可是現在他說他愛上了你,曼曼,告訴他你不過是逢場作戲,你有許許多多異性朋友,不在乎他。”
心蔚呆住了,她實在料不到會發生這一幕。
“曼曼,曼曼。”少女握住她的手哀求。
心蔚清清喉嚨,“小姐,這樣的人,不值得你為他傷心。”
少女淒涼的笑,“我愛他。”
心蔚搖搖頭,“此刻再大的悲傷也會過去,稍後,把他送給你,你也不會再要他。”
少女抹幹眼淚,訝異地抬起頭,看住心蔚,半晌,少女說:“你不是遊曼曼。”
心蔚笑笑,“我沒說我是。”
那少女似有頓悟。
“小姐,”心蔚溫言勸說:“人生除出戀愛,還有許多其他有意義的事等著年輕人去做。”
少女呆半晌,哀傷始終不減,但低聲說:“謝謝你。”
她站起來走了。
心蔚摸摸身上的衣裳,啊,它的前主人究竟是個何等樣的風流人物?
此刻她隻知道她姓遊,叫曼曼,曾往倫敦旅行;異性朋友很多。
心蔚喝完手中的茶,站起來離開咖啡座。
那一晚,她睡得更差,那把細小的聲音,在她耳畔絮絮不休說話。
一覺醒來,比沒睡過更累。
心蔚用冷水敷瞼,她記得很清楚,那聲音重複又重複,說的是“湖水藍的衣服最適合穿到婚禮去”。
什麼婚禮,誰的婚禮?
心蔚拉開衣櫃,果然看到一套湖水藍絲套裝,紐扣是一朵朵小小寶石花。
此時她聽見門鈴響,走到客廳,看到門縫邊躺著一隻小小白色信封。
什麼人送信來?
心蔚連忙打開門,但是送信的人已經走了。
她打開信封,裏邊是一張結婚請帖,日子是當日下午,新郎新娘的名字卻是陌生的。
心蔚抬起頭來,去,還是不去?
請帖左下角還有小小一行字:“請你來觀禮,假使你當初答允我,新娘便是你”。
心蔚呆住了,新郎在結婚前夕還對曼曼念念不忘。
她略加思索,便換上淺藍色絲套裝,駕車出門去。
婚禮在教堂舉行,她甫亮相,已經聽得有人竊竊私語,指指點點。
心蔚知道為什麼,他們先認羅衣後認人,以為她就是遊曼曼。
她在教堂後排坐下。
婚禮還沒有開始,一個年輕人坐到她身邊說:“曼曼,你來幹什麼,你還想傷他的心?”
心蔚啼笑皆非,轉過頭來看住那年輕人。
年輕人一楞,結結巴巴,尷尬之極,道歉說:“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總算有人肯承認認錯人,真了不起。
她笑笑說:“沒有關係。”
“幸虧你不是遊曼曼,”年輕人歎口氣!“你是女方的親人嗎?”
心蔚搖搖頭。
“那麼,你是男家的朋友,”那年輕人存心搭訕,看樣子想化敵為友,“我是新郎的表弟,我姓甄。”
心蔚微笑,不出聲,像是聽不到小甄的話似的,他沒趣,便站起來離去。
新郎有一張英俊而憂鬱的麵孔,心蔚想,與曼曼有關的人,都有化不開的哀傷,這曼曼簡直是個阿修羅。
禮成後心蔚輕輕退出。
有人在她身後叫:“曼曼,是你嗎,曼曼。”
心蔚轉過頭去,是一個作伴娘打扮的少女。
那女孩子才十六七年紀,長得很漂亮,見心蔚轉過頭來,好奇地打量她,一邊說:“他們都說遊曼曼是個尤物,我想一睹廬山真貌,果然,你長得很好,不過,”少女側側頭,“少了一點什麼,想像中你應該像卡門,充滿野性魅力,豔光四射,叫異性拜倒裙下。”
心蔚不禁哈哈哈哈笑起來,說得好,說得真好。
“但,”她回答:“我不是遊曼曼。”
少女失望了,“你不是她,那你是誰?”
“我是一個很平凡的,來觀禮的客人。”
心蔚回到家,第一件事便是找房屋租售經紀小王。
小王詫異,“又有什麼事?”
心蔚知道他嫌她煩,但她也是逼不得已,逼她的是好奇心。
“你能不能把上屆住客的電話給我?”
“小姐,你恁地強人所難。”
“小王,我們是熟人,求求你。”
“我得先征求他的意見。”
“我等你消息。”
一等就是三天,這小王,做生意時起勁之至,纏住人不放,生意做成之後,什麼都懶洋洋,要找他,大概就快要在半個月前預約,典型的小人物辦事作風。
心蔚追過他幾次。
在這段期間內,心蔚把衣櫃內所有衣服都試遍。
遊曼曼交際廣闊,一露瞼,就有人上來招呼,可見是個名女人,找她下落,應該不難。
心蔚最喜歡其中一條鑲長流蘇的繡花披肩,閑日也把它搭在肩膊上走來走去,她喜歡看那些排穗晃動。
電話鈴響。
心蔚想!又是叫我去派對的邀請?
那人先咳嗽一聲,“我姓唐,”他自我介紹,“我現在在多倫多,小王說你找我?”
“唐先生,”心蔚大喜過望,“終於聯絡到你了。”
“小姐,有什麼事?”小唐有點受寵若驚。
“唐先生,你以前租過這間公寓?”
“我住餅三年。”
“請問,櫥裏的女裝衣服,可屬於你?”
唐先生笑!“不,不是我所有,我很正常,我沒有心理變態。”
心蔚也隻得笑。
小唐接著說:“我不知道那些女服的來龍去脈,隻知道有一個朋友在半年前托擺在我那裏,一直沒回來取,我想事主已經不要它們了。”
“請問你那朋友是男是女?”
“他也是男人。”
心蔚又問:“你同他仍有來往?”。
“有,他在大昌洋行電腦部任職,姓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