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撞破(1 / 2)

可預想中的劇痛卻並沒有到來。

隻是額角微微刺痛了一下,雪衣“嘶”了一聲,驀地睜開了眼。

卻隻見頭頂上的紅羅帳子被微風輕輕地拂動著,一下一下輕柔的拂過她的臉。

“這是怎麼了?”一個身著青衣的女使掀了帳子進來,連忙湊了過去,“您又做夢啦?”

雪衣汗涔涔地盯著頭頂上的紅羅帳,半晌才回過神來。

原來又是在做夢。

自打及笄後她便一直深受夢魘困擾,百般求醫皆不得法,偶然去相國寺參佛時,方丈卻說這是她的緣法,不必怕。

不過相比於從前零碎的片段,這次她終於看見了全景,原來未來……她竟死的這般早。

死法還這般的不光彩。

竟是背了婚約被外男玩弄小產而亡——

夢裏的劇痛還未完全消退,雪衣動撫了撫額上的傷,眼中露出一絲疑惑:“我這傷,是怎麼回事?”

“娘子忘了?”

晴方訝然,複又解釋道:“今日是咱們來長安投奔您姑母的日子,誰知馬車剛過了平康坊,恰碰上金吾衛當街拿人,您受了衝撞,磕到了額角當場昏了過去。”

仿佛確實有這麼回事。

雪衣想了起來,慢慢放下手臂,當看清這四周古樸典雅的陳設時,這才有了幾分實感,“這麼說,咱們已經入了博陵公府了?”

“可不是。”晴方回憶道,“說來也巧,今早衝撞您的正是崔家那位名滿長安的二公子崔珩,知曉我們是來投奔公府的,親自派了人護送了我們進府。您瞧,有他一句話,咱們分到的屋子竟比您那位長姐的還寬敞。”

崔二公子?

雪衣印象寥寥,那場夢裏她與他並無什麼接觸,隻得知他是大房的嫡子,仕途坦蕩,青雲直上,未來年紀輕輕便入了鸞台了。

真正令她憂心的,乃是那夢中的姑母和她那位……情夫。

他們陸家早已沒落,姑母是高嫁到崔家二房的,此番突然叫了她來長安一敘,雪衣從前隻以為是姑母好心,如今做了這夢後,她方知姑母原來是看中了她的命格要她給她的兒子,崔家三公子衝喜來了。

若隻是衝喜也便罷了,可恨的是當她的兒子好轉之後,姑母又開始嫌棄她的出身,非但毀了婚約還害的她殞命。

至於與她有染的那位情夫……

雪衣一回想便頭疼欲裂,看不清臉麵,眼下隻模模糊糊記得那也是個出身顯貴之人,指腹粗糲,上有薄繭,磨的她微微發疼,料想是個經久從軍的武將,後腰還有一閃而過的月牙印。

餘下的,便是一些零碎難堪的場麵。

她那時懵懂,隻當是情到深處,現在想來那人分明是隻把她當做一個玩物,才那麼肆意玩弄。

所以,他也壓根不在乎事情敗露之後她的下場。

如今,她既做了這許多日的夢,得了先機,便萬萬不能再走了老路了。

雪衣暗自吸了口涼氣。

然而既來之,依姑母的性子恐怕不會輕易放過她。

為今之計,她須得在姑母開口衝喜之前嫁出去,嫁的人還必須讓姑母有所忌憚,才能不插手。

可這樣的人如何好尋?

長安雖是遍地貴姓,但在這“五姓七望”之中,博陵崔氏也是無可爭議的一等士族,單是那閭門前的旌表立戟和正門外的屏樹烏頭,任憑文官還是武將,過門前都須得下馬以示恭敬,更不要提與之相爭了。

雪衣頭疼,恍恍惚惚間忽然想到了晴方的話,複又坐了起來:“你說,今晨是崔二公子撞了我,而後帶我們入府還替我們安排了屋舍?”

“正是他。”晴方從沒見過這樣的英姿,仿佛是從畫裏走出來的一般,忍不住慨歎,“這位崔二公子芝蘭玉樹,風度翩翩,著實有世家嫡子的風範。”

那時坊市嘈雜,雪衣戴著冪籬,並未看見這位二表哥的形貌,依稀隻記得他擦身而過時衣袖帶起的如孤山籬落般的清氣。

和他的聲名格外的相符,十足的君子。

這樣的清貴君子,將來又是入主鸞台的文官,絕不會有任何危險。

雪衣心裏泛起了一圈圈漣漪,低垂的長睫忽然掀起。

——這位二表哥,豈不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二表哥固然是好的,但若仔細去想,雪衣卻一時想不起他的麵容,像是被迷霧遮住了似的,忍不住支著手揉了揉眉心。

“娘子?”晴方見她頭疼,又拿了個白瓷瓶抬手欲給她上藥,“娘子,您這位姑母真是好心,自己高嫁了也沒忘了娘家,把家裏的兩個侄女都接了過來,瞧這意思大概是要替您二位指個好去處?”

晴方很是慶幸,總算是離了原先那個爹不疼,後母跋扈的虎狼窩似的家了。

雪衣來之前也如晴方一般對這位姑母心懷感激,可如今再看著這高大的房屋隻覺得諷刺,向上攏了攏絳暈的披帛:“好去處?姑母原是看中了我的命格,讓我衝喜來了。”

她說的隱晦,然則這府裏需要衝喜的隻有那位姑夫人所出的崔三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