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晚上的烤串，讓陳星星拉了肚子，不過總算把項目融資計劃書按時交了上去。不過，讓陳星星想不到的是，主管居然在會議上推薦了她的計劃，她本以為昨天聽著她和小梁之間的親昵對話，會推選小梁，沒想到會是她。可是平心而論，她這份計劃還是有不完善的地方，不過創意和想法倒是一等一。生活總是在她不經意的地方，給她突如其來的驚喜或打擊。
陳星星看著主管對她肯定的眼神，她有些摸不透，就像很多年前，她摸不透這個人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
如果，鍾笑語可以把這個世界一分為二，分成白色和黑色，那麼隻有一個人她不確定到底一刀下去，她應該在世界的那一邊。那就是，她的媽媽。媽媽平時總是和和氣氣的，但是也有時候，她很壞，很壞。比如，她不讓鍾笑語看電視，但是，車到山前必有路，鍾晴平時幾乎不在家，隻偶爾回來一次，收拾些吃的喝的放在家裏，供她們兩姐妹吃，就又出門工作了。
所以，媽媽一不在家，鍾笑語就偷偷看電視，雖然媽媽總是嚇唬她，你可不要趁我不在家就看電視，你看不看電視我都知道。鍾笑語不信，媽媽沒有看見，怎麼可能知道，人隻有看見了才會知道啊。
可是到了交電費的時候，媽媽就會回家，鍾笑語總是免不了一頓揍。那時候她覺得媽媽是壞人，可是同時也驚奇，覺得媽媽有千裏眼，自己也有，那是不是可以透過窗戶看到別人家的電視，不用看自己家的了，也不用挨揍了。她從窗戶外頭望出去，眯著眼睛仔細地盯著那扇別人家的窗，還是看不清電視，好吧，也許這個技能要到18歲的某一天才能解鎖，或者是某天她突然集齊了七靈珠，就可以激活了。
長大了才知道，看到的方式有很多，不一定非要親眼看到。
有很多個夜晚，就像她看過的動畫片裏，主角身邊親近的人因為反派的魔法或者什麼藥物，白天是平時的樣子，可是一到了晚上，藥物發作，那人就會不受自己的控製，變成壞人，然後去村子裏做很多壞事。那時候，其實她沒有發現劇情的漏洞，為什麼非得是晚上呢，為什麼非得隻有晚上呢。
小時候的夜晚，她總是被突如其來的開門聲，嗬斥聲，怒罵聲驚醒，然後看到媽媽紅紅的臉，就像中了魔法和藥物的人身上會有標記一樣，鍾笑語覺得臉紅就是一種標記。身上有種刺鼻的味道，好像另一個人，走路搖搖晃晃的，很不好看。然後拉起床上的她，使勁的，經常疼得鍾笑語呲牙咧嘴，一邊哭一邊打她，嘴裏含糊不清地說：“都是你這個小雜種。”鍾笑語一開始被媽媽這種樣子嚇壞了，不禁佩服動畫片裏正義善良的主角臨危不亂，每每靠著姐姐擋在自己前麵，拉著媽媽，企圖攔著媽媽，後來，晚上聽見開門聲，她本能地躲在櫃子裏，門後麵，像捉迷藏一樣，想盡辦法躲在一切媽媽可能找不到的地方，雖然最後還是被找到了。
據姐姐說，媽媽變成那樣，是因為喝了酒，那股刺鼻的味道是酒的味道，所以鍾笑語固執地認為，酒，就是反派的魔法或者藥物，會讓主角親近的人變壞，同時，也固執地相信著，自己一定就是故事的主角。可惜，小孩子不會從動畫片裏找漏洞，為什麼親近的人會自己喝下那碗藥，會甘願中了魔法而不知道，為什麼不選擇那個最親近的人，她的姐姐呢？長大以後，她才知道問題的答案，因為最大的劫難要在大結局之前，而成功與幸福，是要用最親近的人來交換。
也可惜，動畫片裏隻有愛與魔法，那些現實中不存在的東西，缺少了苦情倫理，那些家家戶戶都存在的東西，如若不然，鍾笑語能夠早一點長大。
可是也有時候，媽媽沒喝酒，卻還是打了她。她看電視才知道，爸爸媽媽打你的時候，你有多疼，她們比你更疼。小孩心裏不懂，但卻很心疼媽媽，因為她晚上睡覺的時候，淤青碰到牆壁都會疼，想著媽媽為她背負了那麼多的疼痛，就像動畫片裏主角總是會原諒那些說了善意的謊言的配角，因為他們做壞事是有理由的，媽媽也是因為喝了酒才那樣的。愛一個人，總是會為她做過的錯事找理由，就像主角光環一樣，因為是主角，所以做任何事都可以被原諒，都可以算是正義。
可是鍾笑語不知道，那些脆弱的理由掩蓋不了殘酷的真相，就像後來的電影電視劇，就連主角都沒有被原諒。
那時候，她和姐姐經常挨餓，媽媽經常一走好幾天，留下來的吃的總是在她回來之前就吃完。她和姐姐就得挨餓，她就和姐姐一起到鄰居家要飯吃，可是那些叔叔阿姨總會擺出一副為難的樣子，然後告訴她們，她們家也沒有吃的，可是鍾笑語聞得到，聞得到飯香，肉香，她總是停在門前，仔細地聞，仿佛多聞一會兒，就能飽。那是她平生第一次聽牆角，親耳聽到了那句，她在小孩子之間聽了無數遍的那句話：“鍾晴是個，去騷擾人家有婦之夫，還生了兩個小野種。”原來，那些小孩子沒有說謊，原來這才是那些小嘍囉之後的大魔王，原來，好人和壞人，是分不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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