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於在客店裏等了很久,等到了天黑也沒有等來徐颯來叫他們。
途中住在隔壁的素杏來了幾次。問了幾句也稍稍坐了一會兒。杜若神經大條,愣是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自顧自在床上抱著床被子睡得可香甜。
後來,素杏也回去自己的房間了。
聞人於耐著性子坐在桌邊又等了許久,終於還是等不下去了。
他很擔心師尊。
一時也說不清是在擔心什麼,就是心下隱隱的不安。
他想到可能是之前在門外自己的行動太過不妥,對師尊失了敬意。可真要他去後悔,他又怎麼都不甘心。踟躕間不免胡思亂想了許多,想到了過去,也想到了渺渺不可及的未來。
懲戒池一事後,師尊就不像從前那樣親近自己了。更早說的話,似乎是從五年前的仙門大會後,師尊就已經不像是師尊了。
他想回憶起更多的一些細節,可是腦袋裏糅雜了太多說不清道不明的,亂七八糟的言語,當他努力的想要從那些破碎的話語中抓取一些過去的痕跡,往往就會被突然冒出來的“師尊會不會生氣了呢?”給奪取了全部的注意。
這樣想著想著,過去似乎也就沒有那麼重要了。
仙門大會的混亂,高屹於雲端間的斥責,被捆縛在地麵時雙膝的冰僵都不過是綻放於過往潮湧中的一點悲傷的小花。
隻要他能聽話的守著,師尊就一定會來找他。
或許下一秒,師尊就會叩響門扉。
這樣的話,他一定會很快的衝到門口,打開這扇門。
這樣的話,一定就會重新看到門口撫袖而立的那個人。
他會穿著那襲淺色的,總是一塵不染的衣,笑將眉眼彎成夢境中的那輪牙月,與他輕喚:“於兒,我們走吧。”
那是絕望困境中能將人救贖的一束暖光,那是聞人於迫切的想要得到的唯一之物。
再怎麼貼近都仍覺不夠,必定要緊緊擁入懷中,刻入骨血也要留在身邊的,最後的希冀。
隻是,即使這樣。
冥冥之中,總會在無意之間瞥見五年前那雙冰冷的,蘊滿鄙夷的金色瞳孔。
遠遠地,像是被風吹來的聲音,傳來的話語。
“卑劣的雜種,也敢妄想踏入仙門。”
然後時間就靜止住了,伸出的那隻手就再也不能觸及。
聞人於猛地拍桌而起,發出的聲音驚醒了杜若,他迷迷糊糊的揉著眼睛打了個哈切:“你做什麼去?”
“找師尊。”隻留下這三個字,聞人於推門疾步而出。
杜若見他臉色不好也沒攔著,嘟囔著又重新趴了回去:“幹什麼那麼急匆匆的,師尊又不會跑掉。”
當知道徐颯並不在自己房間後,聞人於幾乎是想也不想就趕去了醫館。
他不願去深思為何師尊不告而別,不帶著自己一同赴約,腳下步伐從疾步轉成小跑,他隻是想更快一點的重新見到徐颯。
一路上他憑著記憶跑過大大小小的街巷,滿心思都是不能讓師尊和那個看起來奇奇怪怪的大夫單獨待在一起。以至於都沒有察覺到這一路上隻見到了幼童玩耍的身影,卻連一個成人都沒有看見過。
等到他終於找到醫館時,門口已經站了許多個孩子,他們有的手中拿著碗,有的空著手,正扒在大開的門口往醫館裏探頭探腦。
聞人於緩了口氣,不自覺的放慢了腳步,無聲的走了過去。
“花大夫還在和仙君說話麼?我還等著給姐姐拿藥呢,他們要說到什麼時候啊。”
“別急嘛,一天不喝藥又沒什麼大不了的,我阿娘都好幾天沒有吃藥了。”
“可是快到午夜了呀”
“哎呀,那有什麼的,反正你姐姐又不會跑丟,明早你再去領她回去不就是了。”
“那就是仙君麼?他的眼睛是金色的哎,真奇怪!”
“你瞎說!明明就很好看!”
“我才沒有瞎說!你沒看到他剛才還拿大刀指著花大夫呢!他一定是壞人,才不可能是仙人呢,仙人怎麼會對花大夫那麼凶!”
大刀?思量劍麼。聞人於皺了皺眉,他走到那些孩子的身邊,高大的身影籠下,孩子們紛紛揚起了腦袋,對他的到來吃了一驚,“你是——!”
“噓。”聞人於豎起食指在唇邊,輕輕地搖了搖頭示意孩子們不要出聲。
為首的孩子正是剛才說徐颯眼睛奇怪的那一個,他看起來最為年長,卻也絕對不超10歲的模樣,他瞪大了眼睛望著聞人於,滿眼都是防備。
聞人於瞥了他一眼,見他長得虎頭虎腦的還挺喜慶,隻是胖乎乎的小臉蛋上有一塊雞蛋大小的紫斑,他沒忍不住,抬手在小孩腦袋上重重的揉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