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妹妹侯玉婷說的事,可讓侯玉梅為難了。她抓耳撓腮地想了一個晚上,還是沒有一個結果。第一,這個事絕對不能讓外人和父母知道;第二必須得悄無聲息地把孩子打掉,可是這麼大的事,能保證有人幫忙?能保證不被傳出去?家醜不可外揚啊!就因為這兩個原因,讓她那晚上失眠了,對她來說,這件事現在確實很棘手。
她深深地歎口氣,喃喃自語道:“現在辦點事,咋就這麼難啊!”
她把縣醫院產科裏所有的大夫,都在腦子裏過了一遍,最後還是定格在同學黃大夫身上。提起這個黃大夫,侯玉梅內心深處激起一絲絲甜蜜來。從小學到初中,他倆都是同班同學,而且這個黃大夫是侯玉梅的忠實追求者和崇拜者。
初中的時候,他們是一群懵懵懂懂的少男少女。那時候的男孩,要是和女孩說句話,都會成為班裏其他孩子攻擊你的話柄,便會引起許多難以接受的話來:
“哈哈哈,給你媳婦說啥悄悄話呢?”
“你說的啥,能讓你媳婦都臉紅啦!”
“你咋不拉著媳婦的手呢?”
“”
如此之類的話,就像暴風雨一樣朝你劈頭蓋臉地襲來。那時候的男女之間,是有界限的,就連課桌上都是楚河漢界,誰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念初一的時候,侯玉梅是他們班家庭條件最差的,幾乎整個學期都是一件洗得泛白的軍衣,那肯定是她哥哥穿小的衣服。頭發剪到齊耳根上,嗓門洪亮、大大咧咧地純粹是一個假小子。她自己無所謂,卻有一個惡作劇的毛病,如果見哪個男孩像女孩一樣扭扭捏捏、不大氣,她就同著全班同學的麵,故意和那個男同學說話,而且把臉湊到跟前,假裝親近的樣子。那個男孩必定一個禮拜不會安然,課間操,放學路上,都是男孩嘲笑的對象。
黃大夫就曾經讓侯玉梅那樣戲弄過。黃大夫叫黃關春,父母都是縣醫院的大夫,家庭條件不錯。不過這黃關春雖說是個男孩,膽子卻比女孩還小。見到飛蛾、蜜蜂一類的飛蟲,總是害怕得大呼小叫,所以班上的同學給他起了個外號,叫“黃姑娘”。
有一天中午,那是午睡的時候。那時候的午睡,就是趴在課桌上眯一會得了。侯玉梅見同桌的“黃姑娘”睡的正香,鼾聲高一聲低一聲,像一個初學者拉二胡那樣,讓人聽了煩心,那哈喇子順著臉頰流在課桌上一片。這個時候教室裏除了輕微的鼾聲,便靜悄悄的。老師都去了辦公室,侯玉梅抬頭看了看,就悄悄地溜了出去。
雖然在大山深處,但夏日的中午還是很炎熱的。透過那些低矮的圍牆,就是一片綠蔭和學校的菜地,再過去一點,就是侯玉梅她父母勞動的蔬菜隊地界了。中午時分,除了知了在樹蔭裏歇斯底裏地狂叫著,好像聽不到其它的聲音了。小鳥小蟲子也都午休了。
侯玉梅在教室的陰涼處站了一會,確認四處無人,這才躡手躡腳走到一處圍牆的豁口,一抬腿,便輕鬆地跨了過去。圍牆外麵卻是另一番光景:四周圍綠瑩瑩的菜地,在陽光下卻發出墨油油的光來。她突然的闖入,驚醒了許多午睡的小蟲:螞蚱、蛐蛐、一種叫花媳婦的瓢蟲。它們四處逃竄,慌慌張張地躲避著那隻突如其來的大腳。
侯玉梅扒開草叢,仔細尋找著什麼。終於,她把目光落在一條慢慢遊走的千足蟲身上。她心裏一陣竊喜,急忙抓住那條悠哉悠哉的千足蟲,用紙包好,放進口袋裏,臉上露出得意而詭異的笑來。
然後她又神不知鬼不覺地、偷偷溜回了教室。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並且特別地順利。這前後也就短短幾分鍾,同學們還在繼續留在夢裏。她心想,此時把千足蟲放到黃姑娘的脖子裏,那它就會跑掉,這樣就有點前功盡棄了。唯一的辦法就是在黃姑娘快醒的檔口,放到他的脖子裏,才能起到最理想的效果。要是這樣,自己就得分分秒秒盯著黃姑娘,才能把握最佳時機。
“算了,犧牲一個中午的睡覺時間吧。”她從口袋裏掏出那個小紙包,放在課桌上,然後小心翼翼地打開。那隻千足蟲委屈地蜷成一團,紙包打開時,它急忙伸展開身子,急匆匆想逃離這個地方。侯玉梅哪裏能讓它逃跑,急忙把紙包了起來。說來也巧,就在這個時候,黃關春醒來了,他揉揉惺忪的眼睛,看一眼同桌的侯玉梅,然後不經意地抹了一把流到嘴角的涎水,扭頭又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