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時,楊雅琴的那一番話,還在侯玉梅的耳邊回蕩著:“我星期三值夜班,到時候我提前通知你,你帶玉婷來,具體時間我會安排的。”這句話,像一顆定心丸,讓她這幾天煩躁不安的心情平靜了許多。不過她還是有些擔心,怕楊雅琴臨時變卦。雖然說這第一步也算順利,沒費多大周折,可是還有第二步第三步呢。這後麵的事順不順利,她心裏也沒底。突然變化的事情不是經常發生嗎?
這個時候,她又埋怨起妹妹來:都多大的人啦,還幹出這樣丟人現眼的事。沒事的時候幾個月也見不到人,遇到事情了那腿像裝了彈簧,一天幾次往家裏蹦,還有那一張嘴像抹了蜜,把人能膩歪死。就這還是親姊妹,一個炕上睡大的人都這樣,要是外人是不是幾百年也見不上一麵?不管心裏有多少埋怨,這個事情除了她,還能有誰管?大哥整天不著家,連嫂子見一麵都費勁,別說我這個嫁出去的妹妹了。那個不爭氣的弟弟,為了他,自己和男人不知道吵了多少次架。唉,他自己還活不清楚呢,啥事能指望上他?母親離開的早,現在這個家裏,也就隻有她出麵了。還有那個叫韓誌剛的畜生,你有膽量做,咋就沒膽量承擔責任呢?現在倒好,扔下一個大肚子,他卻連個人影都不見,保不準又跟著哪個女人瀟灑呢!太便宜這小子啦,等把這事了了之後,非讓這小子嚐一嚐侯家的厲害。
她罵歸罵,埋怨歸埋怨,可是眼前最主要的還是解決問題,事情不等人啊!她越想心裏越煩,越煩越坐立不安,此刻,她就如旋風裏的樹葉,急的團團轉。
“要是母親還在,那該多好啊!”
一想起母親,侯玉梅的心裏便湧出一陣陣酸楚來,那管不住的眼淚,無聲無息地流了出來。母親的早世,純粹是因為操勞過度,是累倒的,那都是為了這個家,為了四個孩子啊。母親是帶著一身疾病,一肚子委屈走的。她到死都不甘心,要強了一輩子,卻死不瞑目啊!
在侯玉梅眼裏,父母是極不般配的,小時候聽別人講,母親可是這個小縣城的一朵花呀,說她們兩姊妹長得像就像母親。其實從侯玉梅記事起,就很少見到過母親的笑容,母親是因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嫁給父親的。
姥爺以前是蔬菜隊隊長,有一天晚上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一個奄奄一息、快要餓死的年輕人。他便連拉帶扶弄到家裏,要不是姥爺救的及時,那個年輕人可能躲不過那個晚上。那個年輕人就是千裏迢迢去投奔他堂哥的侯寶福。說起他走來的這一路,確實艱辛。剛到火車站,就被幾個要飯花子把那個包裹給搶了,那裏麵有他買火車票的錢,還有準備路上吃的幹糧。好漢不吃眼前虧,為了不受皮肉之苦,他隻好乖乖把包裹送到人家手裏。那一刻,他心裏涼透了,本想轉頭回去,可又一想就是回去,還不如在外麵呢,不用看那麼多熟人的白眼,倒不如一邊要飯,一邊走。這麼大的地方,這麼多的人,別人能活著,我也不會死的。
別看侯寶福那時候年齡不大,卻很有心計的。首先,他問清楚了要去的方向,這才沿著鐵路,一邊乞討一邊走。餓了就在鐵路附近的人家要點吃的,困了就找一個橋洞或者避風的地方胡亂睡一覺。有時候運氣好,還能扒火車走一段。就這樣走走停停,一千多公裏的路,他走了四十多天。整個人早就沒了剛出來的模樣,蓬頭垢麵,一身酸臭大老遠就能聞到,人都瘦成皮包骨了。開弓沒有回頭箭,他都到這份上了,心一橫,寧可死到外頭,也堅決不再回去了。回去看別人的臉色,還落下一頓臭罵;在外麵同樣看別人的臉色,卻能得到點吃的喝的和同情。還好,他鼻子底下的那張嘴倒甜,叔叔阿姨哥哥姐姐沒少叫。幸好沒走錯地方。那天,他已經兩天沒有進食了,再說走了一天的路,連餓帶累,饑寒交迫,暈倒在那裏,要不是路過的那個人救他,那天晚上很有可能就去見閻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