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說來就來,說停就停。

雨雲撤去,天幕上明月便顯露出來。彎月如鉤,給黑暗帶來了幾分微光。

初夏時節,江邊的蘆葦尚未至開花季節,枝幹高壯,長劍般的葉子一層一層鋪開。若是白日來看,定是碧綠秀色,榮華生機。

可惜此刻夜風陣陣,密密麻麻的蘆葦在風中搖搖晃晃,像是誤入人間的幽魂,張牙舞爪的想要將人吞噬。

顧言思正費力撐著暈過去的“趙常”,二人停留在蘆葦叢外圍。顧言思前後看看,江麵上已經沉寂下來,火光也消失無幾。身後是茫茫江麵,身前是茂盛葦叢。

那幾分月光隻能勉強照見幾分虛影和輪廓,顧言思全身濕透,在夜風中渾身生涼,前後皆不敢走。

“趙常”還是那張令人過眼就忘的臉,顧言思騰出一隻手,沿著他的臉細細摸索一陣,沒有摸出任何麵具的感覺。

難道是她猜錯了?此人並不是沈燼之?

對方呼出的氣息燙人,噴在顧言思身上引得冷涼的身子微微戰栗。

兩人身上都是濕透的,沒有幹淨的衣服換,也沒有藥,蘆葦叢邊也不是幹地。猶豫再三,顧言思還是決定出聲喚醒他。

“趙管事,趙管事,你醒醒。”

一連喚了好幾聲,“趙常”才醒轉過來。他一醒過來,就立時站起身,啞聲道:“此處不宜久留,走吧。”

顧言思卻不動,她可憐兮兮地道:“我有些怕,這裏都看不清路。”

男人歎口氣,伸出手。

顧言思將自己的手握住對方發燙的手,手心相貼的瞬間,身前的人五指微微一蜷,而後慢慢的將女孩子冰涼的手反握進手中。

暖意一點一點從交握的手上蔓延至心口。

在察覺到對方一瞬間的不自然後,顧言思暗問係統,“他好像隻是打算伸手讓我拉著胳膊,我是不是冒失了?”但是現在再抽開又顯得欲蓋彌彰。

可惜係統並未出聲回答。

顧言思乖巧的被牽著,跟在男人的身後。

“趙管事,你還好嗎?”

前頭的男人腳步一頓,輕笑一聲,“不是已經認出我了嗎?”

沈燼之的聲音,帶著點點無奈,在滿是涼意的黑夜裏,像是清晨的日光,破黑而來,驅散了顧言思心中的懼意。

顧言思心中一定,忍住笑意,柔聲道:“我怕大人不方便暴露身份。”

沈燼之輕“嗯”一聲。

顧言思加大步子快要和他靠在一起,近到能感受到身邊人的溫度,關切道:“大人,你的傷要緊嗎?還有沒有流血?”

沈燼之一手牽著顧言思,一手格開過密的蘆葦,隨意道:“無事,沒有流血了。現在處理不了,先出去再說。”

他說的確實是實話,此刻沒有光,沒有藥,什麼都沒有。二人在大片的蘆葦蕩裏穿過,地上濕滑,顧言思跟著沈燼之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靜默在暗夜中鋪開。

“嘶~”。

顧言思發出一聲極輕的痛呼,拉著她的沈燼之立馬停下了腳步。沒有鬆開她的手,沒有不耐煩和冷淡。

沈燼之溫聲問她,“怎麼了?”

“對不起,大人,我不是故意的,那個蘆葦葉實在太鋒利了。”顧言思有些慚愧,沈燼之身上有傷,發著熱還要帶著她這個累贅,她不想再出聲費他心神的。可是在蘆葦中走了很久,她不小心被蘆葦葉割了好幾次,剛才那一下被割出血了,她沒留意便發出了痛呼。

沈燼之聞言鬆開她的手,顧言思以為他生氣了,心中一急,用力抓住他的手指,“大人!”

沈燼之無奈地歎口氣,聲音低柔,“我隻是想換隻手。”

顧言思一愣,“啊?”

為什麼要換手?

沈燼之很快就給了答案,他換了左手牽住顧言思,還是他在前麵走。隻不過這次不再是用手隔開蘆葦葉,而是右手執劍將阻攔前路的蘆葦葉全數斬落。

“先前不這樣做是怕暴露行跡,現在我們已經走了很遠了。”所以不必害怕因為蘆葦的異狀被發現了。

顧言思倉促的點點頭,而後便低著頭不再說話,想到剛才自己那麼用力的用雙手去抓沈燼之的手,她整個人都快燒起來了。

“係統,這劇情會不會走得太離譜了啊!”原書裏沈燼之並沒有此次下江南的事情,現在居然變成沈燼之下江南了,而且還半路遇上水匪,被迫和顧言思兩人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逃生。

係統還是不說話,顧言思放棄同它探討。

出了蘆葦蕩,月色便更加明亮,沈燼之放開她,忽略那條明顯的大路,帶著她往山林而去。山林中樹葉吹得瑟瑟作響,想到夏日的林中的蛇蟲鼠蟻,顧言思恨不得立馬離開。

她裝作不知道沈燼之的用意,小聲問道:“大人,我們為什麼不走那條路啊?”

正要上一個較高的小坎,沈燼之放開她,先一步上去,而後彎腰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