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廟簷角下懸的銅鈴在風雨中飄搖,叮當作響。

簷下對峙的兩方人馬各不相讓。

對麵的人一手舉著火把,另一手橫刀向前。趙常看著直指著自己的刀尖,神色平穩,將剛說過的話重複第三遍。

“此處沒有其他遮雨的地方,我們隻是想要在此避雨休息一晚。”

持刀的人神色戒備,語氣又凶又冷:“不要讓我再說第三遍,我家主子在廟中暫歇,閑雜人等速速離開。”

顧言思見對方態度蠻橫,隻好自己舉傘下馬車上前交涉。她步履款款,停在那人刀前,雨滴順著傘麵滴落在人刀刃上,滴答滴答,恰似珠落玉盤。

她柔聲道:“這位大哥,此處前後都沒有其他可以遮雨的地方。我們帶了一些米糧藥材,是送往臨州救濟災民的,這雨太大,防水的油布恐怕不能完好的保存這些東西。藥材和糧食沾了水容易爛,此處離臨州還有近兩日的路程,真的不能再淋著了。”

那大哥見她神色懇切,神色有些猶豫,“這…”

“餘大,讓他們進來吧。”

白日裏那道溫潤的聲音再度響起,攔在門前的人迅速撤開進屋。趙常安排眾人將東西搬進廟中,自己跟著顧言思。

顧言思邁進門,就見屋內已被大致打掃幹淨,一群護衛將一個穿著黑衣的男子護在中間。黑衣男子生得一雙瑞鳳眼,眉目溫潤,正坐在蒲團上盯著眼前的火堆出神。

顧言思眸光流轉,“他就是男主對嗎?”

“是啊,宿主。”

原書中的男主光風霽月,對待下屬、百姓都很和善,有一顆大愛之心,是個真君子。顧言思看書時一度覺得他登基之路這般難,就是因為他太過柔善不夠心狠。

她朝著男主走去,那些護衛再度做出戒備的姿勢,男主一抬手,他們便全部退到背後。

李慶雲輕勾起嘴角,溫聲問:“姑娘有事嗎?”

顧言思隔著火堆對他行禮,回道:“多謝公子白日在城門相助,不然言思恐怕不能順利將那些東西帶出杭城。”

顧言思話落,就見李慶雲眼中生出一絲激動,轉眼就被掩飾下去,“你叫言思?”

顧言思抿唇一笑,猜他應該是知道顧言思的,就是不知道是趙挽月說的還是他自己聽說的。“是的,小女子姓顧,名言思。”

李慶雲聞言起身,眉眼舒展,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回道:“顧小姐有禮,在下雲折。今日之事乃是舉手之勞,小姐不必多禮。”

男主沒表明真實身份,看來有所顧慮。顧言思暗自挑眉,麵上依舊溫婉,道:“雲公子的舉手之勞可是幫了言思的大忙。”

李慶雲聞言道:“我剛剛聽顧小姐說這些東西都是要送往臨州的,臨州百姓遭難,這些東西可救上百人,我幫小姐也算是幫幫他們。”

說罷他目光向下,掃過顧言思被雨水打濕的裙角和繡鞋,“這火燒得正旺,顧小姐坐下烤一下衣物吧。”又對身後道,“餘大,取一個蒲團來。”

先前領頭攔顧言思那人應聲立馬取了一個蒲團放到顧言思腳下,沉聲道:“小姐,請坐。”

顧言思溫聲道謝,“多謝,那言思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即便下著雨,天也還是很熱,顧言思默默將蒲團向後挪挪,離火堆遠一些,接過李慶雲給的水,搭話道:“雲公子是要前往何處?若是去臨州的話可方便讓言思同你們一道?”

李慶雲抬眸看她,不答話,顧言思解釋道:“我是從京都來的,師父是大夫,打算去臨州盡些綿薄之力。但是我們在紅雲江上遇到了水匪走散了,我被人所救,到了杭城。現下雇了人要往臨州府城,但是聽人說有人會劫糧草。”

顧言思看看他身後的人,笑道:“我一個弱女子帶著幾個人總覺得不夠安全,看雲公子帶了這麼多人,想著若是能順路作伴就再好不過了。”

“好啊,我正要往臨州府城辦事。”李慶雲頷首道。

既然答應了同路,二人便不似剛剛那般拘謹,顧言思便真如剛結識人一般,問:“雲公子是何方人士?”

李慶雲聞言一笑,“同小姐一樣,京都人士。”

二人邊烤衣物邊閑話家常,直到夜深才分到兩邊各自歇息。

——

一入臨州界,烈陽當空,大地幹裂,有些土地上甚至幾無綠意,官道上陰涼處時不時能看見三五個衣衫襤褸的難民。那些人見到這二十來人的車隊,眼露綠光,但因為這些人都配了刀而不敢上前。

空氣炙熱得猶如火爐,像是勢將這片土地上的所有水分都蒸發烘幹。顧言思熱得難受,看著那些人心中更是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