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理由,也無需理由。
並且,義無反顧。
明明不是你儂我儂的綿綿情話,明明不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山盟海誓,可這一刻,冬暖故卻覺自己的心被揉進了江南最朦朧美好的煙雨之中,柔和得能擰出水來,令她莫名地,竟覺眼睛有些濕潤的朦朧。
這是不論前世還是今生都前所未有的感覺,像是要落下淚來的感覺。
這是怎樣一種感覺呢?說不上來嗬……
她隻知,她在生與死邊沿摸爬滾打中壘建起的心從沒想過需要誰的溫暖需要誰的保護,也從沒有人想過要給她溫暖給她保護,她的生命裏沒有她能追憶的溫暖,六娘之所以待她好,是因為她是她的小小姐,因為她不知她的小小姐早已香消玉殞,她隻是毒蛇之女冬暖故,倘六娘知道事情,隻怕躲她厭她還來不及。
可是他不一樣,她與他非親非故,甚或可以說她是一道聖旨強加到他生活裏打亂他生活的外人,她知他對她必有猜疑,然他卻不問她任何一個問題,也不防她查她,反是悉心耐心地照顧著她,給她他所能給得起的一切。
他心中有猜疑,卻讓她知道了他會醫術,他心中有猜疑,卻讓她知道身手不凡,他心中有猜疑,卻不放心她一個人留在府裏而要帶她一起去往水月縣讓她知道他的秘密……
倘她嫁給他真是懷著什麼目的,隻消一個反手便能將他推入危險之境,他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可他卻是選擇讓她知道。
她沒有想過他會無需理由地幫她,可她卻從他的話裏聽出了無需理由的義無反顧。
真是個奇怪的男人嗬……明明根本都不了解她,明明根本就不知道她會是敵還是友。
她的心雖然足夠決絕足夠冷,可她的心卻不是石頭,她能感覺得到什麼叫做溫柔什麼叫做溫暖。
心胡亂得有些厲害,視線有些奇怪的朦朧,致使冬暖故在為司季夏手心的傷撒藥粉時撒偏了,竟撒得他滿手心都是藥粉末,而她卻似乎沒有察覺。
司季夏覺著不對勁,不禁喚了她一聲,“阿暖姑娘?”
冬暖故抬頭,並不應聲,隻是看著司季夏的墨潭般的雙眸,彎起眉眼,輕輕笑了起來。
司季夏卻是全然慌亂了,慌慌張張地連忙站起身,連聲音都因緊張而變得磕磕巴巴道:“阿,阿暖姑娘,怎麼了!?”
與此同時他的心也擰得緊緊的。
因為他在那一雙澄澈的眼睛裏看到了蒙蒙的水意。
司季夏慌亂了,前所未有的慌亂,比在水月縣冬暖故看到他狼狽模樣的時候還要亂上千倍百倍,因為他在冬暖故眼裏看到了水意,如江南的朦朧煙雨般,盡管朦朧淺薄,卻是真真切切的水意。
“阿暖姑娘,怎麼了?”司季夏站在冬暖故麵前有些手足無措,因為慌張,他甚至打翻了放在靠近桌邊的茶盞,茶水灑了一桌子,也順著桌子的邊沿往下滴,滴答滴答地滴到地上,也少少濕了他的鬥篷,“可是我做了什麼讓阿暖姑娘氣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