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動作很是艱難吃力,連呼吸都是異常急促的,而黑鷹則是在一旁冷淡地看著他,絲毫沒有要伸手拉他一把的意思。
司季夏爬上而來地麵,帶起了大灘的水,水不斷從他身上淌下,在地牢裏響出滴滴答答的聲音。
隻見他本就梳理得不大整齊的長發不知何時在水中散開了,此刻全濕噠噠地黏在他的臉上背上,他的右邊袖管更是濕漉漉地黏在他身側,黑鷹冷淡的眼裏閃過一抹厭惡,抬腳,未言一語,轉身便往地牢深處走去。
地牢似乎常年都點著燈,火光雖不明亮,卻足夠照明。
每隔三丈距離都站著的守衛麵容冷冷,好似一尊尊石像般,對眼前走過的人目不斜視。
愈往裏走,濕冷愈重,司季夏的唇色愈白。
就在這濕冷入骨沒有一絲風的地牢深處,司季夏見到了段晚晴。
木製的牢欄因常年處在潮濕之中而呈黴黑之色,由粗大的鐵鏈拴著,牢裏的地麵比牢外地麵低矮些,而這矮距離的落差裏淌著一層冰冷的水,死寂死寂,在昏暗的牢中近乎黑色。
牢房一丈見方,靠著左邊牆壁有一張石床,石床上倒是鋪著幹淨的被褥,段晚晴便是坐在這石床上,頭發垂散,背靠著身後的石牆,閉著眼,聽著有腳步聲來仍舊一動未動,並無任何反應。
黑鷹站在牢房外,麵對著牢中的段晚晴,竟還是態度恭敬道:“黑鷹見過王妃。”
仿佛對黑鷹的聲音聞也未聞般,段晚晴未言一語,便是連呼吸變都未變,黑鷹也不覺有他,行過禮後從袖間取出一把銅匙,上前開了拴在牢欄上的鐵鎖,繼而是拉動鐵鏈發出的咯咯剌剌聲響回蕩在地牢裏。
段晚晴連眼也未睜,仍是那般一動不動地坐著,黑鷹開了牢門後隻是看了司季夏一眼,離開了。
司季夏並未急著走進牢房裏,而是站在牢門外,定定看著石床上長發垂散半遮住麵的段晚晴,眸光顫得厲害。
半晌,司季夏才走進牢中,踩進那積在牢中的發黑冷水隻中。
水被撥動而發出的聲音在靜如死寂般的地牢內清晰異常,司季夏走得極為緩慢,好似他的雙腿上綁著千斤巨石般,盡管牢房很窄,卻覺他走了許久,才走到段晚晴麵前。
直至他在段晚晴麵前停下腳步,段晚晴還是沒有絲毫反應,好像周圍乃至這牢中發生的一切都與她無關一般。
沒有窗,照明的油燈又在牢外,是以牢房裏的光線極為昏暗,段晚晴整個人都攏在昏暗之中,將她襯得極為朦朧。
“母親。”良久良久,才見司季夏張張唇,吐出沙啞的兩個字,他的聲音很滯緩,好似說出這兩個字耗費了他極大的力氣般。
隻見段晚晴的身子猛地一顫,似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聲音般猛地睜開眼,卻又在看到司季夏的那一瞬間歸於早有預料般的平靜,而後輕輕一笑,帶著嘲諷道:“是你。”
段晚晴麵上的,不是溫和的笑,而是帶著冷意的笑,含著銳利與嫌惡。
司季夏本就因浸在寒涼的湖水裏而蒼白的麵色在聽到段晚晴的聲音時又白了白,雙肩微微顫了顫,發白的嘴唇也微微顫了顫,似想說什麼,卻又不知要說什麼該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