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妙手看了一眼被莫琨撕裂了扔在地上的雲綠水的衣裳,轉身走出了後殿,不忘將殿門闔上。
然薛妙手沒有走,就定定地站在後殿門外,看著蒼穹,看著看著,忽然笑了,笑得無聲,卻笑得有些癲狂。
有些事,一旦決定了,什麼都可以出賣,什麼都已經不重要。
隻有已經瘋狂了的人才會如此。
雲綠水瘋了。
他自己也瘋了。
他們,早就瘋了。
入夜。
莫琨走了,雲綠水又吐了,可是她卻已經吐不出東西,吐出的隻有酸水而已,吐著吐著,就是連酸水也吐不出了。
她站在床榻邊,用手一遍又一遍地搓擦著自己的身子,就好像她的身子已經好幾個月沒有洗過了似的。
她覺得自己髒,很髒,而且很惡心。
薛妙手就站在一旁看她,麵無表情地看著她,冷冷淡淡道:“別搓了,熱水已經在提過來了。”
雲綠水卻是忽然笑了,笑得很大聲,笑得像個瘋子一樣。
笑著笑著,她哭了。
哭得也尤為大聲。
薛妙手還是麵無表情,隻不過輕輕歎了一口氣。
“哭什麼,反正你已經快要死了,死了,你就幹淨了。”
“那你記得我死了以後記得把我洗幹淨再埋了我。”
“我會的,不過前提是我不會死在你前麵。”
“你怎麼可能死在我前麵。”
“這個世上的事情,從來就沒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
“若是如此,我會把你洗幹淨再埋了你。”
“嗬……不必了,我再怎麼洗,也不會幹淨,我再怎麼洗,也不會完整。”
夜,又是沉夜。
相府又有客來。
這些日子,來相府的客可謂是絡繹不絕,自然都是來探望已經被太醫認定為病入膏肓的李悔的,隻不過,來的人中,怕是沒有多少個人是出於真心,是以全都被擋在門外。
然今夜來探病的客人,沒人敢擋,就是進了向來不許外人進入的竹林別院,都沒有人擋。
不止是因為這位客人身份特殊,還是因為有李悔的吩咐在前。
隻要這個人來,任何人都不準擋。
依舊是薛妙手陪同雲綠水來的竹林別院,隻有她們兩人而已,從芳蘭宮到丞相府,都隻是她們兩個人。
她們是走著來的,不乘車,也不坐轎。
隻是這一次,薛妙手沒有隨雲綠水一齊進李悔的臥房。
因為有些地方,隻適合某一個人進。
李悔躺在床榻上,距上一次雲綠水見到他至今日,不過短短半個月時日,他整個人竟像被擰過的抹布一般,麵色青白便罷,整個人都瘦削得厲害,眼袋濃黑,顴骨高突。
此時此刻的李悔正昏睡著,呼吸很不平穩,的確像是病入膏肓無可救藥的模樣。
一直守在旁側的小東告訴雲綠水,大人感染了風寒正發著高熱,一時半會兒怕是醒不來。
醒不來,正好。
雲綠水稟退了小東,小東雖是很是不放心,卻不得不退下,因為他隻是一個小小的下人而已。
小東退下了,屋子裏隻剩下雲綠水和昏睡不醒的李悔。
雲綠水站在床榻旁定定看了李悔良久良久,而後竟是伸出手,替他往上拉了拉被子,隨之在床沿上坐了下來!
坐下來後的雲綠水還是定定看著李悔,隻見她嚅了嚅唇,說話了。
還是她尋日裏那種柔軟的聲音。
“我來,是想要告訴你,南蜀國正出兵攻打南關,再過幾日,怕是北關也有人打來,雲城現在亂得很,你偏偏這個時候倒下了,沒有了你,怕是莫家的江山很快就會亡了。”像是與相識已久的有人說著家常事一般,雲綠水在笑,還是那種柔軟得讓男人酥骨的笑,可她的眸子卻是冷冷的。
“其實你當初殺了丞相李放,想要的本就是這北霜國的天下,卻又為何突然放手了?”
雲綠水隻盯著李悔的眉眼看,沒有注意到,衾被下李悔的手,驀地顫了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