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相宜覺得她給自己挖了個坑,還得閉眼往裏跳。
“還是姑娘……慣用算籌?”
“不,不,這就行。”
她回想著那集市上方士的模樣,硬著頭皮地探上裴問安的掌心。
裴二垂目,看著她指尖劃過掌心,虛實地搭上,指尖一分分移動,順著掌心紋路輕輕摩挲著,他的手指微涼,她的指尖卻溫熱,交錯間帶著些酥癢。
遠處傳來些木魚聲,佛家講的是六根清淨,咯咯咯的聲,猶如敲空的木。
沈相宜眼觀眼,心觀心,可那眼神總是飄在不該飄的地方。
眼前人的手又長又直,骨節分明,看起來真跟上好的白玉骨一樣,長年執筆,指腹內側有淡淡薄繭。
嗬,你還別說,這未來首輔的手啊,摸起來就是不一樣,手感不軟不硬,幹燥溫暖,沈相宜不由地多徘徊了幾圈。
至於這命相嘛,裴二的掌紋明晰可見,綿延不斷,倘若掌紋真能看出人的命運,那裴二這掌紋怎麼說,也得是個兒孫繞膝,衣祿豐足的長命的主兒。
可想想他書裏的結局,不由地讓人唏噓。
裴問安看她指尖在他掌心打轉兒,神色也忽喜忽悲,陰晴不定,不由地皺起了眉頭:
“沈姑娘?”
“咳咳,那個……”
沈相宜依依不舍地放下他的手,把這些遐思清理幹淨,清了清嗓,抬起臉一臉正氣道:
“裴大人,你看起來是個長命百歲的命途。”
前提是隻要你不遇上江應憐。
“還有呢?”
裴二垂下眼睫,窗外山風陣陣,吹得發絲微動。
沈相宜故作神秘道:
“接下來不宜遠行,尤其是南邊不要去。”
裴問安撩起眼皮,那眼神裏沒什麼感情變化,跟那佛堂裏的石像一樣:
“再具體些。”
沈相宜故作沉思了一會兒,敲定了位置,眨眨眼道:
“壽州。”
根據書中所寫,裴二此次壽州之行,雖然名義上是賑災濟糧,實則是為了清繳壽州城外的流寇叛亂。
但誰知壽州太守早已同匪寇蛇鼠一窩,擁兵自重,竟然有了反意。
於是壽州太守派人半夜刺殺了裴二,雖然書中隻寫了裴二最終鎮壓了反亂,沒有詳細寫過程。
但想想就知,那麼危險的情況,裴二必定是遭遇了一場惡戰。
以至於裴二回京後一度病危,險些成了廢人,臥病了半年才好。
大好年華遇到這事,這事對裴二的打擊挺大。
從那時起裴二性情似乎也發生了黑化,變得陰鬱了起來。
而就在這半年間,他恰好又重逢太子身邊的江應憐,兩人在汴京朝夕相處,一發便不可收拾。
沈相宜昨日琢磨對策的時候就在想,假如裴二這一世不去壽州,根本就不會受傷。
是不是後邊這些事就不一樣了呢?
在她思索間,裴問安凝神望了她片刻:
“姑娘是說……”
雨絲從窗外捎了些進來,一聲驚雷聲起。
沈相宜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裴大人,壽州要反。”
聽到這話,裴問安冷凝了神色,
“此事你可確定?”
沈相宜點點頭,造反這事她可不能胡說,弄不好就算全家亂葬崗。
“千真萬確。”
裴二瞥了她一眼,從蒲團上起身,負手在屋子裏走了兩步,遠處山色茫茫,更襯得他長身玉立,他背身對著她道:
“姑娘的卦象真要如此之準,那其它的事呢,姑娘都能算嗎?”
就怕裴二問書上沒寫到的知識盲點,她又不真的會卜卦算命,編都編不出來。
沈相宜臉色一變,吭哧半天,為難道:
“這……這我這卦有一定限製,隻能看到特定的事,而且時能算到時算不到,一切,一切都是天道。”
“天道?”
裴二念著她提的這這兩個字,仰頭望天,似乎若有所思。
“對,天道。”
這一點,沈相宜倒是沒有撒謊,可不是天道讓她看了那本書嗎?
她看了再來告訴裴二,改變了他的命運,這也算是老天的指引了。
裴二站起來,負手在屋子裏走了兩步,回頭問道:
“如果我非去不可呢?”
謔,這裴二不愧是個猛人。
沈相宜猶豫了下,看著他道:
“那個……裴大人,你年紀輕輕,前途無限,何必以身犯險呢?”
沈相宜想不通,就算裴二不去壽州,就以他的家世背景,聰慧練達,他在汴京也定能博個似錦前程,怎麼偏要做那吃力不討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