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 流寇(上)(1 / 3)

沈相宜六歲的時候,西街算命的瞎子非拉著她的手,說她有克夫命。

當然這話跟她爹當時不肯掏那兩枚銅錢脫不開關係。

但據她後來經曆來看,那瞎子也沒說錯。

十五歲那年,她和工部孫侍郎家的公子訂下婚,轉頭那公子就騎馬野遊的時候摔死了。

十六歲那年,李尚書家的大兒子續弦,她想著年齡大點就大點,大點疼老婆,結果過完年,那李尚書一家就因受賄全家抄斬。

這中間消停了幾年,好容易熬到了十八歲那年,定下了個寒門出身的七品隸屬郎,這下想著總該是命硬些了吧,沒想到他母親死了,他回去丁憂,等沈相宜終於吹吹打打上了花轎。

巧不巧,國破了。

事實證明,飯可以多吃,話不能亂說。

沈相宜雖沒和男子有過什麼私情,但從她母親死後,她爹轉頭就立馬娶了個年輕貌美的續弦來看。

她堅信那一句老話——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這話放在今天的裴問安身上更是再合適不過了。

沈相宜要知道二兩銀子換來一場壽州之行,她一定會回到那個時候,對著裴二說,錢不錢無所謂,她就是想要活久些。

一大早,天邊還沒泛亮光,後院雞都沒叫。

沈相宜正見周公,幾個丫鬟手腳麻利地把她從被窩裏架出來,梳洗過後,她又被渾渾噩噩的塞上了輛馬車。

等她腦子清醒些,往窗外一瞧,心都涼了半截。

車行駛在一條官道上,回頭連個汴京城門都看不到,兩邊隻有大片農田。

要不是她知道後麵的劇情,她都以為她爹在朝上得罪誰了,自己這是要被她爹賣給財主做小老婆還債了。

外麵那馬夫身材高大,麵色凶狠,一身力氣,仿佛不知累一樣,把那馬車趕得飛快。

她光坐著都被顛得頭暈眼花,差點把隔夜飯都吐出來。

好容易挨到中午,馬車終於在汴京城外一處官道上停下來。

她掀開車簾一看,嘿,坐在那客店外的茶棚裏,優哉遊哉喝茶的不是裴二還是誰。

沈相宜左腳絆著右腳,搖搖晃晃地下了車,癱坐在茶棚椅子上,有氣無力道:“裴大人,你這車夫是哪裏找來的好漢啊?”

“你說杜吏?”裴二老神在在的撣了撣衣擺,捧著茶碗,“他原先是大理寺獄專門押解死囚的獄吏。”

沈相宜“……”

死囚?

那這樣說來,她坐過這車還活著,值得慶幸。

她小碎步挪到裴二對麵,拿過一個粗茶碗,一口氣喝到底,用袖子擦了擦嘴,嚼著些茶葉梗子,打量著四周。

近處七八輛太平車整裝待發,不遠處還跟著十幾匹馬,正在休息喂草,足足有上百人的車隊,一看就遠行在即,她不由地問道:

“裴大人,你這是做什麼?”

“去壽州啊。”

裴問安說的從容,他起身走到了馬廄,拍了拍馬背。

沈相宜也站起身來跟上,她知他裴二要去壽州,

“不是,我不是問這個,裴大人,你去壽州有要務在身,這大清早的叫我來做什麼?難不成……要我給你送行?”

裴二笑了下:“姑娘說笑了,當然是姑娘也和裴某一起走。”

沈相宜驚了,這完全跑偏原著的劇情,讓她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麼,哆嗦了半天,隻反複道:

“你,你……”

裴二低著頭,拿過一塊豆餅,在掌心掰碎成渣滓,蹲下身去,放在手心任那馬匹舔食,淡淡道:

“姑娘不必驚訝,裴某隻是覺得,姑娘有經世之才,在四角高牆的後院呆著,未免可惜。”

沈相宜看著裴問安睜眼說瞎話。

你在放什麼屁啊,裴二,她不可惜啊,一點都不可惜啊!

她就樂意家裏蹲啊,起碼不會有生命危險啊!

這擺明了是裴二想拉她上賊船啊。

“裴,裴大人,你這麼做似乎……有點……些微的不合乎情理。”

沈相宜組織了下語言,這才斟酌道,畢竟他是個反派,不好得罪。

裴二抬起頭看向她,似乎洗耳恭聽,她舔舔嘴唇:

“男未婚,女未嫁,壽州路遠,咱倆這麼日夜相處不合適,傳出去我還要不要嫁人了。”

裴二一挑眉,慢悠悠道:“姑娘放心,裴某此行帶的是汴京禁衛裏的好手,刀架在脖子上,也沒人敢說半個字,至於日夜相處……”

他掃了眼沈相宜上下,曬然一笑:

“姑娘多慮了。”

“……”

沈相宜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但細細一想也是,裴問安這種世家子,打馬倚紅袖那是常事,估計風月場上早混慣了,她這種一抓一大把的也入不了他們這種風月老手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