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慶收恨得牙根癢癢:“我一向對工人很好,他們為什麼要這麼這麼做?要是抓到放火的人,我要掐死他!”
謝宏軒嗬斥道:“當初人家讓你整改,你為啥不改?”
“很多人都不改。”謝慶收不敢抬頭:“改起來太麻煩了,我沒那麼多錢……而且那麼多廠房,那麼多年都沒有起火的……也真是邪了門了,去年一年,廣州好幾個地方都起火了,一家印刷店起火,燒到了民房;一家卡拉OK起火,燒死了七八個人;乒乓球廠起火,燒死了好幾個人……我三番幾次跟員工強調,要他們防火,我真的做了很多工作,可怎麼就我這麼倒黴……”
“你倒黴?你那是活該!”謝宏軒已經從懵的狀態中解脫出來了,從二兒子事業失敗,又聯想起了他諸多讓人頭痛不已的往事,語調節節升高:“你天生就是個讓人操心的料!不管幹啥都得讓我提心吊膽!就算你做出一點兒成績,我也沒能睡個安穩覺!因為我知道,你總有一天還是要出事的!我就不該讓你去南方,你要是留在家裏,我還能看著你。你但凡有你大哥一半穩重,我也不至於對你這麼失望……別說你大哥了,就連比你小好幾歲的慶雲,你都比不上!毛毛躁躁,慌慌張張,不認真,不踏實!眼高手低,好高騖遠,眼往四處瞟,心在天上飄!這麼多年,你的臭毛病都沒改!你不會讓我心平氣和地過日子,你就會讓我丟人……”
熟悉的咒語再度回蕩在耳邊,謝慶收氣得吐血,又打算離家出走了,這次還是母親拉住了他:“你們倆都別說話了!眼下最要緊的,是怎麼把債給還了。一家人在一塊兒,總會有辦法的——我說,老謝,你少說兩句,咱倆雖然都是老骨頭了,但隻要咱倆還在,孩子們就有個依靠!孩子是相信我們,才回來投奔我們的。你嘮叨一大堆,有什麼用?”
當著孩子的麵兒被老伴兒訓斥了一番,謝宏軒麵子上掛不住,又覺得老伴兒說得在理,便悶悶地歎了一口氣。兒媳王吉英大受感動,她真誠地說道:“爸,媽,俺們這次拖家帶口地回來,的確不怎麼光彩,但是俺倆不是好吃懶做的人,更不想拖累你們。我們每個月交給你們一筆生活費,能讓我們有個地方住,有口熱飯吃,這就足夠了。至於還債,我們自己想辦法。”
“你們還欠多少錢?你們一走了之,那些在醫院治病的人怎麼辦?”
“先把錢給受傷的人了……還有十來個工人的工資欠著沒發,隻要房子一賣出去,就能把錢還給他們。我倆還借了朋友的錢,每個月還一點。訂單也要賠,還要賠不少。但不管要還多久,一定要還給人家。”
謝宏軒本來一直捂著胸口——也就是他日常裝錢的地方,聽了兒媳這番話,他不自覺地把手拿了下來。兒媳說的話讓他感動,同時也讓他惆悵——家裏的廂房收拾收拾,還是有地方住的,隻是家裏多了三張嘴吃飯,還多了一個小的要上學,每個月的開支要多出來不少。他們的生活費,是收還是不收呢?
不過,兒媳是個明事理、知分寸的人,她不想給這個家增加太多負擔。更何況,剛才老伴不是說了嗎?他倆還是孩子們的依靠,孩子有了困難,他們要在一起共渡難關。
謝宏軒站了起來,一言不發地往外走。老伴喊住了他,問他要去哪兒,謝宏軒悶悶地說道:“把西廂房收拾出來,今晚還得把炕給燒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