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老兩口一晚上都沒睡覺,在被窩裏嘀嘀咕咕,翻來覆去就是那麼幾件事——老二的債該怎麼還?他得找個什麼工作?謝衝上學怎麼辦?
好在已經放寒假了,謝宏軒有充分的時間給孫子找學校。第二天一早,馬馬虎虎地扒拉了幾口早飯,他便從櫃子裏麵拿出了一瓶珍藏數年的來城古釀,又跟老伴要了幾雙鞋墊。一走出門,看到手裏麵提的東西,又覺得太寒酸了。他摸了摸貼在胸口的口袋,轉身走進華家的熟食店,買了一斤豬頭肉,一隻烤雞,這才邁進了周明理的家。
周明理住得也很近,華家住在這條巷子的最西邊,周家則在另一條胡同的最東邊,兩家之間隻隔了一條水泥路。謝宏軒敲開了周家的大門,周明理正好在家。謝宏軒不緊不慢地寒暄了幾聲,順手把東西放到了飯桌上。
周明理頓時提高了音量:“叔,咱都這麼多年街坊鄰居了,快過年了,我還沒去看你呢,你就提著這麼多東西來了,這叫我怎麼好意思。”
“這不是過年了嗎?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就是從家裏拿的,你將就著收下。”走進溫暖的堂屋,謝宏軒將圍脖摘了下來,如果一開口就求他辦事,那也太心急了些。他搓著手,還是不緊不慢地說道:“我有幾個事想谘詢你,不打擾你上班吧?”
“都放假了,我下午去開個會就行了。”周明理沏好了茶,遞給謝宏軒:“我還是那句話,有事呢,你直接來找我,千萬別跟我客氣。”
“嘿嘿,好。”謝宏軒喝了一口茶,問道:“可為和可行放寒假了吧?還沒回來呢?”
“沒呢~前幾天可行剛寄來一封信,說是訓練任務重,可能不會回來過年。可為過幾天就回來了吧?也說不準。本來上大學就自由了,可為心又野,可能得玩到除夕才回來。”
“你們家這倆孩子真爭氣,街坊鄰居誰不羨慕你們?”
“如果不是你們幫襯了那麼多,他們倆也不會有今天的成就。”周明理真摯地說道:“我也時常告誡他們,就算以後有出息了,也不要忘記你們的恩情。”
“這話就見外了!孩子有出息,一是你培養得好,二是他們本身就努力,我們可沒做過什麼——還有啊,我想問你,你家去年裝抽水馬桶,花了多少錢?”
“花了可不少呢!前前後後得有七八百吧?”
謝宏軒倒吸一口冷氣:“這麼貴?都能在鄉下蓋套房子了。”
“為了接通管道,我們家把旁邊的路都給挖了,花錢能不多麼?不過,家裏裝了馬桶,上廁所確實方便多了。叔,你也打算在家裏修個廁所?”
謝宏軒含含糊糊地答應了一聲,周明理說道:“裝一個吧!慶雲和小穎晚上能在家上廁所,肯定比在外麵上更安全。”
謝穎習慣了去公廁,她沒有表達不滿,而是謝衝毛病多。謝宏軒清了清嗓子,這才聊起了正事:“老二一家回來了。”
周明理沒有多想,笑道:“離過年還有小半個月呢,他們這麼早就回來探親了?你和嬸子高興壞了吧?”
如果真是回來探親的,那該多好。
謝宏軒向來好麵子,二兒子灰溜溜地回來了,他一時很難消化,更不好意思把這件事告訴別人。但周明理是個很有德行的人,他從來不搬弄是非,也不嚼舌根,告訴他也無妨。更何況,孫子上學還得靠他幫忙。
謝宏軒大致說了幾句,便不停地唉聲歎氣。周明理也神色凝重,安慰道:“不管損失了多少錢,最重要的是沒有出人命,這就足夠慶幸了。”
“我們也隻能這樣自我安慰了。”
“慶收有頭腦,也有闖勁兒,隻要假以時日,肯定能東山再起,你要對他有信心。”
謝宏軒急忙說道:“這話可別說了,隻要他踏踏實實地找個工作幹,我就別無他求了,可千萬別再折騰了。”
謝衝已經上五年級了,聽他的父親說,他在廣州上的是一所有將近100年曆史的小學,那是謝慶收托了很多關係才把他送進去的。來城沒有那麼好的學校,謝宏軒也沒有通天的本領,但他至少要讓孫子上市裏最好的小學,讓他不那麼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