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遠大老師,帶我出去,先買幾件衣服吧,我得擁有不彰顯我困倦的布匹。衣服是不錯的東西,總是有這種魔力。”
林琉還在請求著席遠。席遠老師是他請求時的稱呼,睡夢中醒來的機靈的他知道尊敬的稱呼能得到其他人的尊重,而不是把他視作個一無所知的小傻瓜。其餘的時候一律小遠。
當然,他沒有對自我清醒的認知,即使他嚴肅的表情配上嚴肅的稱呼,在熟悉他的席遠麵前也是個不甚懂事的少年人。
從回憶中醒神的席恩先攥住他耍來耍去的右手,防止他一會打到椅子,一會甩得抽筋,然後問:“琉星,你真的要出去?”
“對,我要離家出走,到時間了。”林琉捂住嘴巴湊近席遠,神色古怪。他也知道這種事要小聲說。
“到什麼時間了?”
“總歸是到時間了。到什麼時間,這要等做完事才能知道。做完才能知道。幫幫我吧。”林琉抿了抿唇低聲說。
“我能為你做什麼?”
席遠從石板桌子上拿出一塊小熊餅幹,遞給拍著空扁肚子的他。
“什麼味道的?”
“原味的。”
“哇,我還沒有吃過熊味的!今日開了眼,也是開了嘴。”林琉對席遠表示了感謝,雖然這個原味與他想的有些出入。
“還有什麼是我能為你做的?”了解他的席遠又問。
“說了啊,有些話要認真聽。帶我出去買衣服,去大商場,大大的商場,嗯…我會喜歡商場的。我也會感謝你的,小遠老師。”林琉搖頭晃腦地講,聳了聳染上一層紅霜的小鼻頭,眯著眼享受著清醒的歡樂。
林琉的衣服穿出去會貽笑大方,因為都是稀奇古怪的睡衣,大都寬鬆肥大,一陣風吹來,要不是漏氣都能直接飛走了。林琉有時會格外關注這一點,不想成為顯眼的人類。
每一件奇形怪狀的睡衣鬆鬆垮垮地裹住他如柳條般的清瘦身體,卻也顯出他蒼白又透徹的皮膚,仿佛皮與睡衣融為一體、混為一談。
細細看,如能看見他輕柔衣服下兩對優美的蝴蝶骨在皮肉下微微顫動,如嗡嗡震翅的蜜蜂雙翅,一等衣服脫下,它便騰飛,化成一對脆弱又濃豔的黑暗利刃。
席遠像是被臆想的絕豔蝴蝶擋住了清晰的視線,腦中接連不斷閃現色彩斑斕的圖像,如透過繽紛的萬花筒鑽看世界。
一眨眼,他壓下眼底的深沉之色,與林琉握了握手,說:“你穿這身也不能出門。琉星。”
“在理,在理,你給我拿來一件新衣服?”林琉甩甩袖子,歪著頭問,轉了轉頭做了個調皮的鬼臉,充滿了期待。
“等著。”席遠拍了拍林琉的肩膀,撩開垂下的樹葉,走了出去。
“等著呢。”
林琉輕輕笑了笑,手背後青蛙似的跳了幾步。
綠樹下多了一道黑影子,一共是兩道,多出來的那道影子黏在樹根上,一點都不安分守己地亂動。
小林琉的降生帶著全家人的祝福,他是籠罩在愛之幸福到達這個世上的,美妙的韻律纏繞在他的耳畔,從每個人的表情中,他見到了可親的世界。
那一天,他是最受祝福的嬰兒。
在他之後的歲月中,林家從老到小,從上到下,都對他懷著無比小心的愛護,把他當做了一個易碎、顯眼的瓷偶娃娃,溫柔而細致的對待。
陽光下的世界對於林琉來說全是美好的,雖然他是斷斷續續的看世界,也能從窄小的窺探中發現時刻變化的世界一直有永不會改變的色彩。
這些吸引他的色彩勾魂奪目,如載他從夢中回來的七彩小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