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空曠的世界傳出岩石崩塌的巨響,不是林琉發出的,但他受此影響從疊套的昏睡中醒了過來。
神思一陣激蕩,或許破開的是他的腦子。
他仍處在夢中世界。
剛醒來,林琉意識到他被未知的生物襲擊了。
關於這點,他聰明的小腦瓜子還是能轉到的。
左臉有一小片的刺痛感,如同蒼耳沾到了肉上,扯下時感受到的陣陣疼痛持續了一段時間。兩瓣潮潤的嘴唇有些不自然的粘膩濕滑,這就是蒼耳扯下來時捏碎了,鮮嫩的汁液滴在唇上。
“完了,傻大姐被人嫉恨了。”
林琉想著卻沒有說出來。他定定望著遠方,眼珠子一動也不動,兩滴眼淚滑下,似是兩汪泉水稍縱即逝地湧出,捂住臉頰,輕輕啟齒,說:“現實與夢境一線交彙,玫瑰色澤的痕跡被殘酷的尖刺占據。我捧著臉頰,妄圖將鮮花與利刺都占據。夢過後,我將手捧帶刺玫瑰,落下一吻。聽到了嗎?我想見您。聽到了嗎?我想讓您與我同在人眼前。”
無人搭理他,小手指還殘留溫熱。他的眼瞼抽動,未搭理這股子熱氣。
受到冷落的林琉隻能呲著尖牙碰了碰臉,小老虎似的呼呼喘氣,既是威脅震懾也是撒嬌打滾。
“我被寵愛了,也被拋棄了。”
眼前一陣發黑,他舔舔濕潤的唇瓣,伸出食指摸了摸脖子,不安地動了動喉嚨,用力吞咽,抬頭望望天,想著可能下雨了。
拍拍雙手再揉了揉臉,擠成了一個鼓鼓的白包子樣,轉動陷進狹窄眼眶中的雙黑珠子,嘴唇發出一陣“噗噗”聲。
炫目的神采與糾纏的情思隱藏在他眼底深處,窺探一角便被勾魂奪目。
鬆下手後,包子白的麵皮有些發皺,絲絲涼意貫徹全身,濃黑的眼眸裏被滿滿的苦澀撐出了淚光。
“我太孤獨了。”
林琉頭枕著胳膊,在慢慢沉澱的塵埃中歎氣,慢吞吞地哼著婉轉的小調子。腦袋瓜子撞了兩下地,喘口氣後,他繼續哼唱。
“琉星,下雪了。”林淩祈叫醒了他。
“我應該買一個輪椅,”林琉揉了揉發澀的眼角說。
他瘦弱的身體被疲憊捆住,淹沒在散漫的浮沫中,半點都不想動。
“準備出去嗎?”林淩祈說。
“不,不能出去。”林琉搖搖頭抗拒著,那道深埋心中的“不要出去”再次現行。
方舒每年都送給他一頂小帽子,今天他戴的是前幾天十一歲的生日禮物——色調溫暖的絨線帽。彩虹的前三種顏色都盛開在他的頭上,帽端的橘黃色小圓團如沉甸甸的稻穗,激情飽滿地耷拉著。
“不能出去。”
林琉扶上林淩祈細長的手慢慢起身。挑了挑舒平的眉頭,明白他正被正常世界的美好所包圍,忍不住露出笑容,看向戴上銀框眼鏡的林淩祈,望著那雙在鏡片下更疏離的眼,說:“去看看外麵吧。”
林淩祈是林家孩子中的正常人,從小便顯露出冷靜的一麵,話不多,對外人尤其如此,有時略顯沉默。
一張沉靜的臉上有高貴的嚴肅,麵容動起來時,整體卻又有瀟灑的優雅。每動每靜恰好配合,柔和與尖銳能完全在他身上共生。做起事來讓人欽佩,甚至讓人生出全心信任之感。還未成年便有這種特質,長大後一定是位雷厲風行的林家掌權人,但這也顯露他的不正常。
“二哥,你真是個不錯的人。”林琉對他二哥的依賴很大,此刻,望著林淩祈的側臉,他忍不住俗氣又真誠地誇讚道。
林琉就是對林淩祈全心全意信任的代表性人物之一。
“你夢見了什麼?”林淩祈很了解林琉,能看出來林琉不高興。
林琉拽了拽他的軟帽子,使性子地把帽子拉到眉毛下,帽子邊緣擋住半張透著薄紅的小臉,鼓著腮幫子說:“我夢到了不如意。”
“說的真好,夢見如意了我還不問你了。”
“你不安慰我嗎?”
“古裏古怪的,琉星,你是玻璃心嗎?”林淩祈揉了揉他這個寶貝弟弟的後腦勺,鬆開的時送上了個輕飄飄的腦崩兒,視線落在雪中的枯樹葉上。
大雪紛紛揚揚地撒下,緩緩的,悠悠的,林琉與林淩祈存在在這片緩慢的動作中,每一次眨眼都被雪花帶動,慢的如同降速。
徹骨寒冷籠罩著露出的蒼白手指,林琉發現兩雙手不一樣,左手的小手指還在被溫熱占據。他慢慢笑了笑,如一隻吃了櫻桃的黑烏鴉,鮮紅的水澤沿著黑壓壓的羽毛淌落,濺落在潔白的雪地上才暈出一圈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