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尉披了妻子給他弄的狼氅走出營房外,外麵刺骨寒風頃刻間將他身上的燥熱壓了下去,狼氅不似狐衾這般名貴,但是它實打實的暖。
今早兵士掃雪開出來的路此刻又被風雪覆蓋,他靴底下的積雪被他踩得吱吱作響。
他在冬夜凜冽的怒風中散了會兒步,他碰見了許多夜間巡邏守崗的兵士,娥齊讓他留意的適齡男子軍中其實有許多,不知道真正能過娥齊那關合她婢女眼緣的又有幾人。
他從軍的時候,戰事吃緊丁壯頭幾年便被送上了前線,前線不斷增兵後方不斷征兵,後來征著征著便不能被稱為征兵,那是拉“壯丁”。
原本服役男子年十五少年至五十五老叟都被稱為“丁壯”,到了後頭看上去是個小子模樣、下巴還有幾條黑白渾明的胡須便也合襯條件,城郭鄉縣男子都上戰場,一打愣是前前後後大小分合打了十餘年。
軍中守更的兵士看見左果毅都尉披著狼氅一邊看今晚無月的天幕一邊雪中散步,他們恭敬的喊了他一聲便各自手持燈籠繼續巡夜。
自古霍去病的“封狼居胥”便是軍中將領心中的最高褒獎,而單祥不及這位先賢分毫,他未曾抵禦匈奴,也未曾積土為壇於狼居胥山,祭天以告成功。
他隻是大破熊車關並出關北進一千裏,殲敵兩萬七,不值一提僅此而已。
天很冷,不及熊車關,但守大半夜也是能冷得人夠嗆的,男人搓搓溫熱的手不自覺想到家裏她睡著的時候可有乖乖添炭燒熱地龍再睡。
她的手總是涼涼的,身子溫溫的,還不喜歡穿鞋披著禦寒衣物,娥齊在內室最喜歡光著腳,爬上榻便隻穿肚兜,腰間有條紅繩勒著盈盈一握的細腰,幼白宛若凝脂的肌膚晃得他好幾度挪不開眼。
想到這裏都尉不好意思的摸摸腦袋,最近總是在想這些事體,他著實有些思想不端之嫌,不過幸好除了他自己無人知曉。
隻是,他隱隱知道,女子是不能夠受涼的。
他是男子雖不大懂女人那些事體,但是他聽說過女子如若月事受極寒可能落下病根,痊愈幾率甚微帶病終生,輕則無法繁衍子嗣重則短命紅顏易逝。
並非所有男子都要妻子開枝散葉延續家族血脈,他本卑賤騎奴之後與娥齊的結合便是世間最美妙的事體,單祥從不奢求娥齊給自己留下一兒半女,他們現在這般便很好。
所以,比起她受涼不孕,都尉更害怕的是紅顏薄命。
男人被腦中這突然的臆想弄得很不安,正當他在想方設法讓自己想些好事體的時候,他身後有人叫住他。
“仲芒也在呐……”
那人聲音輕輕的,似乎沒什麼精神氣,如若說這般說話的是平日有三寸不爛之舌滔滔不絕的崔季,那確實不令人信服。
平日裏單祥是寡著臉的大戶,笑也是淡淡的牽起嘴角,驚異時也隻是作微抬眉毛狀,很平淡像是沒甚麼波瀾的人,最多話的時候約摸便是在果毅府和天成川菜那次。
而崔季總是很有生氣,很會鬧騰人也熱情,如今軍營的篝火火光中竟照得他臉色蒼白眼下烏青甚重神情憔悴,像個失意的人。
“你這無良……怎麼這麼生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