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5章 第五章(1 / 2)

四月初,下了一場雨。整座城市陷入一片朦朧中。

北城這個地方,一年四季都很少降雨,這一場雨,差不多下足了一整年的量。街角剛冒出來新葉的白楊,被雨一澆,淋上一層詩意的迷蒙,雨聲淅淅瀝瀝,城市的喧囂被包裹在一層又一層的雨霧裏。

秦嶼撐著窗台,看著密密的水珠沿著窗沿不斷往下砸,他揚指彈了彈窗玻璃,眼皮子底下的一顆雨珠開始慢悠悠地下落,他有些百無聊賴:“不是說這邊不怎麼下雨的嗎?怎麼跟南方似的?”說著背過身來,靠向窗台。

白豨薟一早就趕來醫院,接診了幾個病人,閑下來才開始整理病曆本。聽到說話聲,他往本上簽了幾個字,順勢瞅了他一眼:“今天這天兒很難得的。”

“是嗎?”秦嶼隨口回了句,離開窗子,開始打量起他的辦公室來,一會兒碰碰桌上的水杯,一會兒瞄兩眼架上的綠蘿。他走進隔間,又走出來,仿佛哥倫布發現新大陸般,對他這裏的一切都感到好奇與驚喜。

白豨薟實在受不了別人老是在他跟前晃悠,放下病例本,語氣不耐道:“你什麼時候回去?”

“怎麼?才這麼點時間你就開始嫌棄我啦,我還是不是你最最最親愛的……”

“弟弟”二字未及說出口,門口忽然走過兩個護士,半掩著嘴唇也遮不住臉上的笑意,她們笑著往裏頭探了好幾眼,那眼神神神叨叨的,曖昧不明。

秦嶼心裏起了一陣雞皮疙瘩,生生將原先準備要說的話吞了回去,正了正型:“我這不是等你嘛。”

“等我幹嘛?”

“不是吧,哥?要被我姐知道,她非殺了你不可!”

白豨薟狐疑地看著他,那眼神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東西。

秦嶼猜想他是真給忙忘了,忍不住歎了口氣:“您可真是貴人多忘事,下禮拜婚禮啊,不是還邀請你當證婚人的嗎?記起來了嗎?”說著激動地一巴掌拍在桌上。

也不知這小子哪兒來的激動勁兒。

白豨薟眯眼瞧他,雙眸微闔成兩彎鋒利的刀子,那意思是還不趕緊把你的手拿開。

秦嶼立刻收回他的小爪子。

“我好像想起來了。我還準備了稿子,”說著翻了翻抽屜,似乎想找出什麼東西,找了半天沒找著,遂又合上了,“大概落家裏了。”

秦嶼無奈地掐了掐鼻梁,重新走回他的窗邊坐下。

雨聲不絕。

祁信陽望了眼窗外的雨,她靠在流理台邊,從櫃裏拿出鐵壺、涮幹淨了,往壺裏注入約摸三分之二的冷水。在等待開水冒泡的過程中,她又走向冰箱,從冰箱裏拿出一個錫罐,那是她專門用來存放白茶的罐子。

祁信陽給家裏留的茶葉並不多,無非是一些白茶綠茶,好茶都擱在了茶室。

她就近取出一盒安吉白茶,攤開掌心,朝手心裏倒了兩下,又倒了兩下,準備投入鐵壺的瞬間,忽然眉心一凝。

手心裏的茶葉色澤不太對勁,空氣中也漂著一股不太好聞的黴味,她湊近聞了聞,再掐了掐茶梗,怎麼都折不斷,一下子明白過來。

靠,受潮了。

鐵壺裏的水一顆一顆往上冒泡,咕嚕咕嚕地開始響,祁信陽晃了晃手裏的茶盒,舍不得、不情願,最後仍是不甘心地將它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裏。

她歎了口氣,索性將燃氣灶給關了。算了,不喝了,早些出門吧。

在等電梯的過程中,祁信陽給正在南方經營茶莊的朋友周澧發了條消息,問他是否能夠幫忙采摘一些明前茶。她想著四月了,也該有好茶了。

周澧秒回:【沒問題啊,祁總要求,我鐵定給你留著啊。】

祁信陽笑:【得了吧你。】

周澧:【茶莊後山上的老茶樹,今年長得茂,給你留兩斤?】

祁信陽知道那是棵很老的茶樹了,每年就產那麼些,幾乎全部用來充公了。她敲了敲鍵盤:【特供茶也給我留?你也太夠意思了吧。】

周澧回了個微笑的表情。接著祁信陽又看到他發來一句:【那可不,祁總可是我們家老客戶了。】

祁信陽滿意地收起手機。

從創業初期開始,除去陳女士的冷嘲熱諷,好友的不理解,其實這一路走來,還算是挺順利的。以茶會友,認識了許多誌同道合的朋友,讓她每當自我懷疑,堅持不下去時,還願意做個垂死掙紮。像周澧這樣的,便是她在這條路上遇到的為數不多的、使自己堅持信仰的人物之一。

她忽然感到一絲欣慰。

雨狠狠地打在車上,一點兒也沒有江南四月細雨紛紛的柔美,綿綿不斷,毫無溫度。

祁信陽打開雨刮器,在雨刮器一下一下有節奏的摩擦聲中,一路往醫院駛。

醫院的停車場是露天的,祁信陽一邊咒罵著這破爛的停車場,一邊將車停穩,半敞開車門打傘卻還是淋濕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