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很快就落山了,殘日給天邊染上一片血紅,大批的烏鴉從遠處飛回來,落在樹上,瞪著焦黃的小眼睛覬覦著這裏。它們喜食腐肉,大約是嗅到血腥氣,暗搓搓地等著能分一杯羹。等天完全黑下來之後,這些通體烏黑的鳥卻撲棱棱地四下逃串了。因為陣陣陰風中,夾雜著更恐怖的東西。除了這偌大的工廠,外麵全部暗不見光,靜謐的空地中,時不時傳來一陣陣尖銳的,仿佛女子嬉笑又似啼哭的聲音。
柏瑞年站在窗口,看見黑暗中無數張猙獰或悲愴的臉,擠在門外。他知道這是魂魄的叫聲,盡管不能進來,它們還是不甘心就這樣離開。死死地瞪著這裏,想找尋一切機會報仇雪恨。
柏瑞年這邊也沒有什麼動靜。除了下午來了一個小嘍囉給他送了一趟飯就不見任何人。他待到入夜深處,才悄聲走到門口,院子外彌漫著濃重的怨氣,泛著陣陣黑煙。
一個男人跑到牆角想要撒尿,褲子剛剛解開,突然又想到了什麼,喉嚨動了動,走到大門口,打開門,哆裏哆嗦地衝著外麵尿去,柏瑞年眼看著幾隻冤魂衝著他撲過去,卻不敢靠近那門上的索命符。它們伸出尖利的爪子,幾乎想抓破那人的腦袋。因為夠不到,它們發出淒慘的一聲又一聲的鬼嚎。周圍的森林一陣撲朔,飛禽走獸都被這聲音驚嚇到,紛紛逃走了。
那男人被動物弄出的聲響嚇壞了,罵罵咧咧地褲子沒係好就鑽進來關死了門。門上的符咒一閃,剛剛還張牙舞嘴的厲鬼嗖地消失不見了。他揩了一把鼻涕係褲腰帶,一回頭瞧見柏瑞年嚇了一哆嗦,若不是剛排空,怕是褲子都尿濕了。他定了定神,看清來人,粗著嗓子恐嚇道:“瞎跑什麼!趕緊回去!”
柏瑞年麵無表情地看著他說:“你別站在那裏了,你頭頂上,有人看著你。”
那人喉結一緊,覺得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柏瑞年微微眯起眼睛,看著他腦袋上方,好似自言自語地說:“怎麼還缺胳膊少腿的?”
那人粗聲粗氣地說:“你別在這裏裝神弄鬼的!我們連宰人都不怕,還怕什麼鬼?”
柏瑞年直直地看著他的眼睛說:“你們不怕宰人,是因為那些人不是你們的對手,她們隻能被你們欺淩,所以你們隻有施虐的快感,沒有被虐的痛苦。不過如果被鬼盯上就不一樣了,你們的立場會完全調過來。他們生前受的苦,都會從你們身上找回來!”
那人說:“就、就算是這樣,這不也找了你們這些弄大神的麼。好了,你別在這裏危言聳聽了!趕緊回去吧!”
柏瑞年走了兩步,又突然回過頭對著那人走過去,那人嚇得握緊了手裏槍,粗聲粗氣地道:“你還要幹嘛?”
柏瑞年在他麵前停住了,把手裏用紅繩係好的一個小紙包遞給他:“這個給你防身。萬事小心。”
那人猶豫了一下,看見柏瑞年不時往上看,喉結動了動:“好吧,謝謝大師了,成了,你趕緊回屋去,晚上不要亂轉。”
柏瑞年往屋裏走去,這個工廠廢棄已久,盡管門口裝了個昏黃的燈,照亮空間也有限,回去的走廊依然是一片黢黑。即便眼睛適應了黑暗,辨識度依然很差,羅盤表隻能找鬼,找不到人,勉強能當個指南針用。他憑借著白天的記憶和自己的感覺慢慢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