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鬆找到陸明州的時候他正靠在車廂後麵抽煙。
“想什麼?”雪鬆往嘴裏也叼了一根煙,在一片林葉搖擺的風聲中點燃。抽了一口,他斜眼看向陸明州:“州哥,你不會看上昨晚林子裏那個人了吧?”
陸明州抖抖煙灰,隨意把煙頭摁滅,“我把這個念頭寫臉上了?”
“沒,”雪鬆猶豫一下,“就是你主動要人聯係方式的時候…”他撓撓自己一頭亮眼的奶奶灰,搜刮著肚子裏的詞兒:“就…挺反常的。”
陸明州笑了一下,“我有那麼饑渴麼?”
他更喜歡會來事兒的小明星,昨晚雖說有那麼點兒一時的衝動。但現在覺得也就那麼回事兒。
雪鬆暗自誹腹。林覓知說要把陸明州叫出來的時候他都沒想到他能叫得動,這位爹在他們收拾東西嘻嘻哈哈準備讀初中抽煙逃課打群架的時候已經著手跟著家裏到處談生意了,九歲的年齡差幾乎已經成為相隔一個輩分的壓迫感,這讓雪鬆總覺得有陸明州在的地方他就多了個爹,雖然陸明州以前確實帶過他們。
雪鬆很輕的嘖了一聲,微微不爽,發現陸明州正抱著雙臂看他,頭頂的陽光透過斑駁的樹影投下來,他沒什麼表情的臉在光下明明暗暗。
雪鬆的一句話在舌尖上轉了轉,沒過腦子就脫口而出,“別惦記我屁股啊告訴你,我是直男。”
陸明州抬腳踢了他一下:“滾你。”
雪鬆拍掉小腿的腳印,聽見對方道:“你現在也快畢業了吧,你爸怎麼說?”
雪鬆眉間染上一絲不明顯的厭惡,“能怎麼說,”他笑了一下,“叫我進公司,給他那寶貝大兒子打打下手,幹些雜務唄。”
陸明州無話可說。
“走吧,州哥,”雪鬆抽完一支煙,“該回去了。”
陸明州往遠山看了一眼,轉身跟著離開,林覓知躺在後座上姿態妖嬈的哼哼唧唧,被陸明州兜臉甩了一包煙,頓時安分不少。
他捏著煙惆悵:“還能再見到那位拖拉機兄弟和他酷炫的拖拉機嗎?”
陸明州打著方向盤:“你閉嘴吧,要是不說話的話我還能讓你全須全尾的安全回到家。”
林覓知:“……好的。”
車輛顛簸,行駛了約摸約摸兩個多小時後進入省道,陸明州看著前方路況,忽然問了一句,“那個村莊叫什麼?”
“嗯……”林覓知半夢半醒,被他一句話驚醒:“什麼?”
陸明州心平氣和道:“我在問,昨天晚上我們去的那個地方,幫了你的那個人,他住的地方叫什麼村?”
林覓知品了半晌,回過味兒來,“叫田心村,昨天晚上救了我的那人,他聲音聽起來挺年輕的,那回去的時候我跟人聊了幾句,他說他姓裴。”
陸明州沒問這個,但也沒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昨天晚上不是很晚了嘛,他把我救出來後問過他,怎麼這麼晚還一個人出現在山裏,”林覓知回想:“他說他二叔的農莊在附近,他看見山裏麵有火光才過來的,怕我們用火不注意引發什麼問題。”
陸明州打著轉向燈變道,似乎很不經意的問了一句:“那個農莊,我們怎麼這一路都沒見著,是因為不順路麼?”
“不,農莊不在村子裏,聽他說好像離村子挺遠的,我也沒問太多,不過位置應該不好找,可惜我們沒提前知道,”他搖了搖腿,“不然我們也不至於夜宿野外還出這麼一檔子破事兒讓我成為你們的拖累。”
陸明州通過後視鏡瞥他一眼,讚同的點了點頭:“是這個理。”
林覓知直接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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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係青回到農莊的時候已經深夜兩點多了。
他拉燈關掉了小農莊門口的兩個燈籠,去竹廊後麵的幾個偏僻矮房裏洗澡。夏天悶熱,他直接用的冷水,將身上的衣物盡數除掉以後,牆上的鏡子裏映出一個模糊的瘦長輪廓。
大抵是天氣真的太熱了,他這一路走回來的時候身上隱隱燥熱,夜晚聒噪的蟬鳴穿透靜謐的小院子,在農莊的上方喋喋不休的回響著。那令人極度厭惡卻又無法擺脫的欲望總是在不合時宜的時候緩緩的一圈一圈席卷攀升上來,無時無刻的提醒著他這具身體的畸形醜陋與缺陷。
裴係青有些麻木的闔起雙眸,大腿肌肉微微繃緊,他揚手舀起一瓢冷水,直接兜頭一淋而下。針紮般的寒意一點一點的浸透皮膚,他望著掌心那道化出膿水的傷口,還有粗糙指腹間大大小小的擦傷和厚繭,有些自嘲的勾了一下唇角。
一場降火的冷水澡洗完,裴係青帶著滿身濕氣離開澡房。距離裴嘉駿放暑假已經不久了,他在心裏掂量著什麼時候直接搬出去找個臨時工作先做著,這樣也不用回去天天麵對裴三良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臉,出神過後連頭發都沒有完全擦幹,他就躺在席子上慢慢睡了過去。
先前已經勞累了一整天,晚上睡得並不好,光怪陸離的夢做了一宿,第二天醒來後簡直頭痛不已。
裴係青爬起來洗漱,用廚房裏的鍋隨便下了個雞蛋麵匆匆吃完,二叔說今天下午會有客人過來,他得在下午之前把小農莊整理打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