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念著祠堂裏的那個小可憐,戚景安沒有再多想,淡聲道:“景安確實有些事情想求祖母。”

“你說便是,隻要祖母能做到,定然會答應你。”

老太太還指望著這二郎能夠光耀門楣,如何能不仔細討好著。

卻聽他低聲道:“煩請祖母主持公道,不要讓二叔再責罰二姑娘,五姑娘墜湖一事,確與她無關。”

少年眸色沉沉,語氣之中帶著一絲旁人不易發覺的冷意。

不隻是老太太,便是房媽媽聽了他的話,都愣了片刻。

誰會想到矜貴高傲的戚二郎,風塵仆仆的前來,竟然是為了一個孤苦無依的小丫頭求情?

意外歸意外,老太太很快慈笑道:“我說呢,原來是這事。”

“祖母老了,內院的事情已經多年沒有管過了,竟不知還出了這種事情,二郎既說此事與禾姐無關,那定然是真的,祖母這便派人去同你那糊塗二叔說。”

語罷,她又添了一句不輕不重的責罵:“真是的,你二叔也是糊塗了,小姑娘之間打打鬧鬧,誤傷是時有的事情,怎能如此計較,該罵,該罵!”

少年剛剛舒展的眉頭又緊縮起來,凜聲道:“是五姑娘自己腳滑,與二姑娘無關。”

老太太雖深入簡出多年,但誰敢拂了她的麵子,話已至此,已是給禾姐莫大的台階下,可竟還是不如這二郎的意,她不禁有些不悅。

可再不悅,也要忌憚三分。

“好好好,二郎既在場,定比我清楚,二郎既說如此,那便是如此。”老太太縱容之中帶著幾分討好,不知道的還以為祖孫兩人感情有多好。

老太太的親昵,讓戚景安感到不適,他忍著那股子難受勁兒,拱手道:“景安謝祖母應允。”

不知想到什麼,少年神色稍凝,後抿了抿削薄的唇:“還有一事,煩請祖母務必不要將我來替二姑娘求情一事說出去,不然,景安怕二叔多想。”

老太太點頭道:“你年紀雖小,但是考慮的卻十分周全,祖母知道了,房媽媽,便以我的名義去放了那丫頭吧。”

房媽媽點頭稱是,然後便快步邁入白茫茫一片的世界中。

外頭雪下得更大了,院子裏的青鬆都已經化為了白色。

老太太往外頭瞧了一眼,道:“外頭雪下得大了,不如二郎便在祖母這裏用了飯再走吧。”

戚景安回以微笑,語氣疏離:“無礙,景安今日穿的多,不冷,既然祖母已經答應了孫兒,那孫兒也就不便再叨擾祖母了,孫兒這就回去。”

“……好,稷離,仔細著你們公子腳下,雪大路滑,莫要摔著了。”

“是,稷離記住了。”

待走出沉安堂後,戚景安舒了一口氣。

外頭風雪極大,戚景安的帽簷幾次被吹反過去,他頓了頓,索性不戴了。

沒了阻礙,發絲很快便成了銀白色,倒是為他溫潤的麵孔平添了幾分冷意,瞧著便讓人覺著寒氣直冒。

稷離給他打著傘,撓撓後腦勺,不解的問道:“公子,您幫了二姑娘為何不告訴她?做好事不留名,這可不像是您的作風啊!”

戚景安粲然一笑:“稷離,你跟了本公子多年,卻是一點長進都無。”

“公子此話何意?”

“不論我那寵妾滅妻的二叔做的再過分,可此事到底是他的家事,我一個大房家未及弱冠的少年去插手他們家的事情,你覺得合適嗎?”

稷離頓悟過來,呶呶嘴:“原來如此,還是公子想的周全,不過稷離還是頭一次見公子對其他人這般感興趣,可惜了,不能借著這次機會交好……”

碎碎念在觸及到戚景安冷嗖嗖的目光時戛然而止。

戚景安將視線投向屋簷厚厚一層的積雪,低低道:“這次便當是我鬼迷心竅了,下次不會了。”

稷離沒有再接話,心中卻想著,哪裏是鬼迷心竅,比往常可有人情味多了。

·

雪下得太大,從晌午到現在已經在地上落了厚厚一層,房媽媽一步一個腳印,每一步都深深的陷進裏頭,拔起來頗為費勁。

她本就年事已高,跟在老太太身邊已經許多年沒有做過什麼體力活,隻是在雪中行走,便已經累的夯哧夯哧的。

一想到這一切都是拜祠堂裏的那個小姑娘所賜,她便渾身不舒服:“該死的二姑娘!這沒事推五姑娘做什麼?害了自己不說,讓我這老胳膊老腿的也不得消停!”

她罵罵咧咧的踏進祠堂,正準備次囊她們兩句,卻瞧見二姑娘臉色煞白的倒在蒲團上!

陳媽媽瞧見她仿佛瞧見了救星一般,忙道:“房媽媽!來的正好!快來瞧瞧我們姑娘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