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椅落到梁菊手裏的時候,康乾就想用膝蓋上的拐仗敲她,那還是他臨出門時忽然想起昨晚的尷尬,怕一會兒要上廁所沒依仗,就順手撈了一根搭在膝蓋上。
對於腦回路清奇,秉著我不好你也別想好的惡人思維,他不吝以最狠的手段回報。
潑婦無需憐憫。
但萬豔豔的聲音就跟戳破最後一層窗戶紙的刀一樣,提醒了康進寶財富消失的原因。
不是老頭瞎攪和,他的生意,他那麼大一筆,足可擠身縣富豪榜的生意就不可能黃,早忘了驚豔之前老頭坐於人群中的光芒。
恍惚間,他記起了剛進門時梁菊的叫喚,“……行騙到了高幹區……”,就跟任督二脈被打通了似的,所有的前因後果被串聯,生意黃掉的禍首直指康乾。
康進寶臉都綠了,而他老婆萬豔豔不愧是他枕邊人,竟同時與他想到了一處,夫妻倆頻道一致的,將不善的目光對準了被梁菊把持著沒能溜掉的康乾身上。
看到子媳來臨,卻一聲招呼也不打的想默默走人,此時在這夫妻倆的眼裏,康乾成了事敗心虛,怕被追責的逃竄犯人,連微皺的眉頭都成了醜惡的代表,是一眼都不想看到的那種邋遢。
萬豔豔甚至自動回想起了,曾經在婆婆相夾子裏看到過的驚鴻一瞥,那是老頭年輕時的舊照片,透著名門大戶的清貴,整個人顯出一股書生氣的文雅,與康進寶的匪氣痞帥形成兩種不同的氣質風格。
可惜歲月不饒人,舊照片裏的名門公子漸漸矮化成了輪椅上,那一坨連腰都直不起的衰老頭,壞到墳頭冒煙的給兒子背後挖坑,被發現後竟然還能穩住表情,一副坐等兒子兒媳上前請安的姿態。
老太爺架勢倒是拿捏的到位,隻是與周圍同等年紀的老幹部們一比,就成了畫虎不成反類犬的滑稽。
萬豔豔都氣笑了,尖著嗓子就道:“大嫂,你前頭說老頭什麼來著?他騙了誰?你知道什麼就說,我們進寶是不會由著老頭胡來的,畢竟……這裏可不是鄉巴佬來的地方……”
作為一個家門裏出來的妯娌,萬豔豔可太了解梁菊的為人了,她不信梁菊會無故攔下老頭,就跟她不相信自家公爹其實是個知識淵博的讀書人一樣。
因為在她家男人嘴裏,公爹康錢就是個沒用的窩囊廢,麵目模糊的連家裏的舊照片都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痕跡,一直刻板的印著好欺二字。
故此,她有樣學樣的,沒跟康進寶學會尊重長輩。
梁菊可不管萬豔豔拖她下水的小心思,甚至,她都迫不及待的想要與他們夫妻統一戰線,是以,用最快的語速將事情說了一遍,“我親耳聽見他瞎忽悠眾人,說那壺是什麼陶不陶瓷不瓷的,反正就沒一句是說那壺值錢的話,然後,他還把人遞來的錢給推走了,明顯就是怕撒謊收錢挨雷劈,哼,我看,他根本就是心虛,不懂裝懂……”直到此時,梁菊眼前還在晃動著那把沒到手的粉紅鈔票,跟割了她肉似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