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溫家沒禮,但李家也沒準備在自己府裏打人臉。所以在接到拜帖之後,王氏便吩咐下人將府內的亭子重新布置一番,又特意吩咐小廚房早點起來,多做幾樣點心來招待溫家的姑娘少爺。
寅時剛過,溫家大老爺溫世蘊便攜帶著溫家三少爺溫俞年和溫家七姑娘溫尚雅上門來了。李清瑤和李漣成等在中堂間旁邊的雅間吃茶,等到李煥讓下人來尋的時候便依次到中堂間,老老實實地向溫家大老爺溫世蘊行過禮,便垂首靜站到李煥身側。
溫世蘊修著山羊胡,打量著李漣成兄妹兩人,眼角一勾,慢道:“李兄家教果然出色,兒女都是人中佼佼。”
聽見溫世蘊那不陰不陽的語調,李清瑤覺得刺耳的緊,便想趕緊下去,省的待在這裏鬧心。
李煥眉頭一挑,不鹹不淡地回道:“多謝溫兄誇獎,孩子自己爭氣,我也沒教他們什麼。阿成阿流,上來見見溫家三少爺和七姑娘。”
於是四個小一輩地又分別上前各自見了禮,見完了禮,李煥道:“行了,阿成帶著幾個小的去東華亭坐坐,別在這裏杵著了。”溫世蘊接著又怪腔怪調地道:“是啊,你們曾祖父年輕的時候就經常在東華亭裏作畫,如今你們能親眼見見亭上美景,可要好好瞧瞧,也不是誰都有這個榮幸能欣賞此等美景。”
溫家三少爺溫俞年、七姑娘溫尚雅連忙低聲應是,隨即便跟著李漣成,由幾個丫鬟陪著,往東華亭走去。
李清瑤被溫大老爺的語氣鬧的心裏不舒服,可也沒忘記待客之禮,便笑著問溫七娘:“溫家姐姐是何時到九江的?怎地我們都沒有聽到風聲,戰亂初定,可是山頭還有不少賊匪,這一路上可還太平?”
溫尚雅比李清瑤大兩歲,六歲的小姑娘麵容白淨,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垂下頭露出一截纖細的玉頸,看著你時便覺得那雙眼尾處波光粼粼,極其勾人。偏偏渾身的氣質高雅,生生將那媚態減掉了七分,倒像是真真正正從古代仕女圖中走出來的。
在唐代,世人崇尚穠豔豐肥,魏晉之時,漸漸尚柔弱輕柔,這種狀態在大晉前戰亂幾十年後漸漸被改變,人們覺得柔若無骨的纖細女子在亂世中不好生養,過於豐肥的也有礙瞻顏,於是那種上得了馬背、生得了娃娃、跑得過韃子的女子更受歡迎。隻不過對於世家來說,依然百年不變的以恬靜纖細柔弱為美。
李清瑤看看自己手背上的肉窩窩,覺得自己不管過多少年也長不成溫尚雅那空穀蘭花的模樣。
溫尚雅還沒來得及回答李清瑤的話,溫家三少爺卻先倨傲地道:“如今的世道兒劫匪也是看人的,我們溫家從京師一路趕來,走的是各地官差探過的官道,又有兩百名名官差護送,連九江知府都為我們連送數裏路,就山匪那群羅羅能有多少人?哪個不長眼的敢往上撞?”
李清瑤不過是客氣地問一句,哪裏想要對方真的給個什麼答案。結果這個溫俞年話裏話外的語氣倒像是別人都沒見過世麵,就他溫家權勢滔天。
李清瑤在心裏覺得溫俞年就是個傻帽。杖打了幾十年,曾經的地痞流氓,牢裏逃出來的殺人犯,還有敵人營裏被衝散的敵軍,大多都是占山為王,哪一個聚合在一起沒有個幾百上千之數。這兩年皇帝光是派衛國公前往陝西、湖廣等地平定山匪便多達數十起,每次派出的士兵少說是以萬計,哪個家族在路上不害怕被突然截了道,也就溫俞年這次運氣好,剛好碰到皇帝準備派兵清理江西這一帶,山匪受到了震懾才一時間沒敢露麵。不然的話,哪怕多來幾個溫家,那些亡命之徒不還是照樣將其給剁了。
李清瑤笑道:“溫家哥哥真是威風,我這輩子連知州都還沒見過,你卻能得九江知府親自送行。”
溫俞年道:“九江知府方越不過是個四品官,如今我祖父官拜內閣多受皇帝器重,在京城之時每日上門拜訪的二三品大員不計其數,路過他方越的地兒讓他送行,也是給他麵子了。”
李漣成聽見這話,在心裏想著回頭要告訴方玨,以後離溫家的人遠一點,這個溫俞年不是個善碴,說不定以後會找方玨的事兒。
九江知府的小兒子便是這次的第四名方玨,平日與李漣成交好。
溫尚雅看自己哥哥越說越不像話,便插嘴道:“不過是知府大人和父親是舊年相識,多送了幾步罷了。聽說李家哥哥這次考了學院第二,尚雅甚是佩服,還請哥哥以後再書院多多關照。”
李清瑤撅嘴,暗罵道:你叫的倒是親熱!那是我哥哥你叫什麼叫!
李漣成奇道:“莫非溫小姐也要來書院讀書?”
“博遠書院名揚天下,雅心中往之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