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息怒,大爺差小人去買皮子,不想那雁之皮貨行有個古怪的規矩,不管排隊多長時間,一次最多買三張皮,所以小人就隻買了三張回來”
他這般解釋了,項宜還沒說什麼,喬荇瞪住了他。
“一次隻能買三張,那就再去一次啊!”
正吉第二日原是又要去的,但家信到了京城,還要旁的物什要采買,譚廷就說不必再去了
正吉正要解釋,夫人就擺手止了喬荇,示意她不必再問了。
可喬荇不甘心,看看那三張各有歸屬的好皮毛,忍不住道。
“夫人怎麼就不該有一張皮子了?”
大爺惦記著家裏的每一個人,卻獨獨沒有替他照看母親、弟妹、族人的夫人。
憑什麼?
喬荇是火炭一樣的脾性,但項宜不欲在此事上糾纏,同她搖了搖頭。
然而卻在此時,譚廷到了門前。
譚廷未進院門就聽到了喬荇的話,但他大步進來,一眼就看到了慌張跪在地上的正吉,也看到了他立在廊下高高在上的他的正妻。
眸色沉了下來,譚廷示意正吉不必再跪,站起身來。
他想起昨日潮雲河上,因他那位嶽父偷工減料開裂的大堤,深壓目光在項宜臉上不耐微落。
“京城事多,回程時緊,難能萬事周全。不過是幾張皮子,譚家庫房裏多的是,你想要便自己去挑,不必在此鬧騰,惹人笑話。”
他不指望她如何溫文爾雅、知書達禮,莫要無事生非、鬧得家中雞犬不寧,也就是了。
話音落地,他負手錯開項宜,大步進了室內。
庭院角落裏的枯草嘩啦啦被風吹響,襯得院中出奇的寂靜。
正吉低著頭不敢出聲。
喬荇驚詫,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
她忍不住要替夫人辯解。
夫人怎麼可能是大爺口中那般人品?
這時,院中的風掠到了簷上,簷上厚厚的積雪窸窸窣窣地下滑,又成塊砸下來。
喬荇見夫人毫無慍色,反而唇邊掀起極淡的笑意。
“大爺說得是。”
第二日雪化了許多,譚廷去了維平府。
他沒有交代自己去了哪裏,項宜也沒有問。
他前腳走了,喬荇就重重鬆了口氣。
“大爺還不如不回家,夫人這兩日越發不自在了,連刻石頭都沒時間了。”
項宜坐在喬荇在後罩房的小屋子裏,將手頭上剛刻好的印章打磨了一遍,細細吹著上麵的塵沫,笑了笑。
“你少說點話比什麼都強。”
喬荇氣堵,後麵要說什麼都忘了。
項宜笑著將印章放到巴掌大的小匣子裏。
“把這個送去吉祥印鋪,跟掌櫃的說一句抱歉了,耽誤了兩日的工夫。”
喬荇把小匣子收了,“夫人也太客氣了,以您如今的手藝,多等您兩個月也不敢多說話的。”
她又高興起來,“若是能賣得高價,夫人也打一套像樣的頭麵吧,奴婢見老夫人給大姑娘新打的一套金絲點翠頭麵,又靈動又耀眼。”
夫人沒什麼嫁妝,首飾也少的可憐,攏共也就幾隻銀釵並些簪花而已,梳妝台前的匣子空蕩蕩的,有幾個品相好的玉鐲,都留著見麵時送人。
項宜也瞧見了譚蓉的新頭麵。
“我倒是不用,但若能給寧寧打一套就好了,放進嫁妝箱子裏也漂亮。”
項宜有一雙龍鳳胎弟妹項寧和項寓,兩人比項宜小五歲,到了下半年才滿十五。
念及弟妹,項宜眸色和軟下來,吩咐喬荇。
“別忘了問一下,有沒有家裏的來信。”
喬荇得了吩咐,很快去了縣裏的吉祥印鋪。
掌櫃的見她來了,讓夥計沏了茶,小聲問。
“聽說譚家大爺回來了,夫人是不是不得閑了?”
吉祥印鋪本來生意一般,一邊製印賣印,一邊幫木工石匠介紹活計,賺的錢剛夠維持店麵。
但項宜嫁過來之後,常做閑章委托售賣,有時也接定製的篆刻。她的印製得慢,品相卻相當不錯,尤其近兩年製藝純熟起來,頗為能賣的上價錢,吉祥印鋪也跟著轉了起來。
項宜並不想出名,隻想換些錢罷了,因而這事沒什麼人知道。
喬荇哼哼兩聲,“確實,夫人越發不得閑了。”
不過喬荇琢磨著大爺也不會在家太久,便道,“忙雖忙,但若是有好品相的玉石,還是煩請掌櫃給我們夫人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