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知道是這個問題。
聽到他聲音的那一刻鬱三還是愣了一下，然後把編織好的答案說出：“是，我見過海。”
“我見過海，很漂亮。”
“海鷗在天海交界處翱翔，無盡的藍蔓延到天上，鋪開一片遼闊的世界。”
“所以，”你看到的那天不要失望，就算知道還有敵人。鬱三垂下眼，看著男孩眼中的向往，瞳孔微微放大，“哦，我是騙你的，我沒見過，被人打暈了扔過來的。”
艾倫頓感失望：“那你為什麼要說那些話？”
“因為如果能見到，它會是這幅樣子。我一直相信。”鬱三努力克服心髒的搏動，盯著男孩的眼睛說，“無論我見沒見過，向一無所知的你描述出來都沒有實感吧。想去的話，自己去看就好了。”
艾倫被她的話所感染，眼睛又亮了起來：“果然你也是理解我們的吧！我一定要去牆外的世界看看！”他想起街道邊兵團的大人，有些咬牙切齒，“如果就這樣安於現狀的話，和家畜又有什麼區別？”
鬱三看著他的臉神遊，很好，不愧是熱血少年漫男主，說話感歎號真的很多。
果然一直都在追求自由嗎，就算到了那種傻逼地步。
“你知道第一步是什麼嗎？”鬱三問。
“成為訓練兵，加入調查兵團，和巨人戰鬥！”他眼睛又在放光了。
小聲點啊，雖然格裏沙大概率不會管。
“不，大錯特錯。”鬱三冷漠地無視了這兩顆五百瓦的燈泡，“那是過些年的事，還不是第一步。”
“好好讀書。好嗎，耶格爾。請務必好好讀書。”
“啊？”艾倫疑惑後又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是說理論課嗎，我一定會認真學的，畢竟是為了和巨人戰鬥啊！”
“不是那個。”鬱三從書架抽出一本《瑪利亞居民適用法》，“類似於這種。哦，這個你可能有些閱讀障礙……我想你也不怎麼感興趣。”她不顧艾倫的瞳孔地震，背過頭接著說下去，“我會給你定製的。”
“這有什麼用……？我又不是要去內地做王的走狗！”
“用處大了，耶格爾。設想一下你驅逐巨人後要做些什麼。享受人們的讚譽和無盡的自由？不，無論怎麼樣，戰亂後留下的首先是破爛的生息與血流成河的煉獄。那把這些都交給誰呢？兵團首領？原本的王室或者上層貴族？你還記得是誰首先在巨人麵前選擇躲在牆內的嗎？”
“或許你要說，我們自己來。那憑著什麼來呢？阿爾敏一個人？整個兵團裏大多數人都沒有知識的話，你認為單單幾個人就可以重新恢複我們的生活嗎？”
何況這個世界的人類不止艾爾迪亞人。
“耶格爾，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不隻有戰鬥。”
“幸福生活著才能體驗自由。”
艾倫被說得有些怔愣。他的確從未想過這些問題。“……是，特裏……我會認真讀書的。”他腦子還有些蒙，鬱三也清楚不能一蹴而就，心裏歎了口氣。
“沒事，但是你以後不要這樣再來找我了。”我看著別扭，鬱三垂下眼，“我不喜歡你，耶格爾。”
“可以出去了嗎？晚安，我睡了。”
……什麼啊。艾倫明顯感受到不歡迎他的氣息。可是這個人討厭他的話，剛才那一堆又在說什麼啊。但他現在無暇思考了，剛才那些話還在他腦子裏盤旋。
他最後留下一句“晚安”，消失在門外的夜色裏。
傻逼最大的殺器果然不止那雙眼睛和19歲的美貌。鬱三倒吸一口氣。
從來堅守初心，永不動搖的小瘋子。
可惡，就算滿腦子塔塔開，還是很會蠱啊。
幸好我不喜歡他。不像上輩子被他吸引的死去活來的廚子們一樣。
那樣我大概要飛蛾撲火了。
總之先慢慢進行思想觀測再說。
畢竟影響人的行為的，說到底還是思想啊。
她在巨人裏見慣了「自私下的無私」。雖然對這種思想無感，很平常的正常人想法。隻是她本來就有精神問題而已，醫生曾說過她把「超我」完全作為了行為準則，雖然她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好。
她反感的隻是世界裏所有人都是這種想法，以及可悲於缺失教育而無法思考的人們。她看著終局之時失去思考能力的耶格爾，心髒深深被創到。
傻逼吧。
雖然她明白創作者隻想提出問題而非拿出解決方案。可如果這個世界也有獨屬自己的一份真實，那這荒唐命運隻能接受嗎，沒有變數嗎。
因為創作者想寫愛，所以主角就隻能服從於愛嗎。
好像別無選擇的人總會試圖耽於情愛尋求解脫，因為愛是最後的自由。
可就算如此愛也不能解決一切問題，因為人不是幻象神祇，是有社會責任的。
到那時候，愛才能夠作為一切的歸宿。
這是戰爭年代的，她的堅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