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睜開雙眼,愣了一陣子,緩了一會兒神,靜靜看著櫻花花瓣飄落在我的腿上。輕盈,不帶一絲一毫重量,就這樣輕輕點在我的“不能動彈”的腿上。
我坐在輪椅上想著,轉動輪椅,看著不遠處那個撐著傘的逆木深夜先生。那是我許久不見的監護人,他似乎留意到了我的注視,朝我走了過來。
“加奈美,你怎麼醒了,這才沒多久吧。”他用溫和的表情看著我,用溫和的聲音喚醒我,用熟悉的身影召喚我的記憶…
原來在那個世界“死後”,就會回來嗎?
說起來,那種狀態和死亡相同嗎?
“嗯。睡得太久了。”我揉了揉眼睛,抬起頭,微微笑著,看向我曾經的監護人逆木深夜先生。
然後被深夜先生推到畫板附近。
這是長久以來的習慣使然。
說真的,我已經厭倦了。
深夜先生走到我身邊,看著我還在刻畫的新作品,表現出沉浸其中的神情,許久沒有動作。
“嗯,很棒的作品。”他點了點頭,看著我拿著筆在畫布上勾勒,勾勒出我所能見到的所有景色。
“這次想要嚐試寫實油畫?”
“嗯。反正各種類型都嚐試一下,沒準會有什麼新發現呢。”
“…加奈美果然很厲害呢。”
逆木深夜說著話,眼睛不曾在畫布上移開,仔細看著每一筆的動作,沒有聲音,就這樣靜靜觀賞著。
“深夜先生比起喜歡我,其實更喜歡我的畫吧。”我停下了手中的筆,仰著頭輕聲笑著說到。
“…加奈美…你在說什麼啊。”
“可是你都不會移開視線,就好像我的畫要比我本人更有魅力的樣子。”
“加奈美。”
“我沒說錯吧,”我收起手中的畫筆,轉過輪椅麵對逆木深夜說,“對於深夜先生來說,我的畫要比我本人更有價值,如果沒有這些畫,我不過是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小姑娘罷了。”
“你在生氣什麼啊?”逆木深夜露出無奈的表情,蹲下來看著我。
我一臉麵無表情地說到:“我沒有生氣,我隻是在陳述事實。我也沒有逼問你究竟是喜歡我,還是喜歡我的畫,因為這沒有意義。因為伊吹加奈美不畫畫的話就活不下去,除了畫畫之外,伊吹加奈美什麼都做不了。”
“加奈美?”
“因為伊吹加奈美不想浪費其他的時間去做別的事情,或者說是想讓自己多少像個藝術家一樣,她知道自己很任性,但你也能感覺出來吧。”
“嗯…”
“把伊吹加奈美變成這個樣子的,正是逆木深夜先生。”
“…是的,我知道。”
“如果有一天,伊吹加奈美能夠做到畫畫之外的其他事情,如果伊吹加奈美不需要深夜先生的照顧,那麼深夜先生,你和加奈美就不再有聯結了。”
我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看著他露出震驚的樣子,似乎再仔細思索這句話究竟意味著什麼。
我能猜到他心中的想法。
這是一場訣別。
我的繪畫技術是逆木深夜教我的,在此之前的伊吹加奈美隻是一個雙目失明又沒有行動能力的可憐的小女孩,而逆木深夜是當時的當紅畫家。
他最開始照顧伊吹加奈美僅僅是一時的憐憫,但後來似乎投入了真感情。
我很喜歡逆木深夜的畫,夢幻的色彩和光影勾勒出平淡的日常中真摯的情感,我喜歡真摯的東西,也許是因為這種東西和我無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