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鷙仔細分辨這四周的建築,依稀可以看得出來像是當初她們踏入的那個有著天井的小院落。此時的小院裏鬱鬱蔥蔥,種了許多當季的花草。院正中還放了很多竹編簸箕,上麵曬著一些采來的藥材。
在這堆草藥正中,一個戴著藍頭巾,穿了一身水洗藍衫的銀發老婆婆直起了身,“拒霜,回來啦?”
“哎!”少女歡快的應和道,“婆婆,東辰弟也來啦。”
“這小子又來啦?哎呀,拒霜,你一會去園子裏再采點菜帶回來。”婆婆揭開頭巾,散了散汗。季東辰進門後就忙上前幫她搬曬好的藥材,婆婆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動。“季家的小少爺,怎麼能做這些事情。交給老婆子就好了。”
“婆婆,我算哪門子少爺。”季東辰平平一笑,他從來都很清楚自己的地位。可婆婆不依,她執意要自己搬,“瞎說,少爺就是少爺。你去幫拒霜吧,老婆子還身強力壯著呢。”她一掌把季東辰往秦拒霜的方向推去,少年的耳朵一下子就紅了。
“真是小年輕,心裏想什麼一下子就看出來了。”望著季東辰緊張的模樣,婆婆心裏想道。
秦拒霜正把背簍裏的藥材拿出來呢,聽見熟悉的腳步聲,抬頭一望,正要說他怎麼不去幫婆婆,眼前的少年搶先張口了,“芙姐姐,婆婆讓我來幫你。”。
季東辰早已不是之前那個又瘦又小的模樣了,就算在季家也沒說地位有多高,但是好歹吃穿用度上比在花樓裏好了不少。他已經初顯成年後那俊郎君的樣子了,因為季家的人不喜歡他那過於明顯的蠻人相,他們把季東辰的頭發束地緊緊的,紮成個少年郎馬尾。可總是有幾縷發不聽規勸,自己掉出了耳側。他那淺金色的眼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就像漂亮的琥珀。
秦拒霜晃了晃神,待到季東辰再三喊她名字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
“哦哦,好。”她飛速的低下頭,好像要整理什麼似的。卻老把不同的藥材放錯了堆。鬧錯了幾回,這臉頰也隨之飛上了一層紅雲。
旁邊看好戲的婆婆更是門兒清的笑了起來,這兩小鬼,長大了肯定能成一對琴瑟和鳴的夫妻。想到兩人的地位,她又擔憂了起來。拒霜是季老爺好友的遺孤,自小寄人籬下的在這季家大族裏長大,說是小姐吧,又不是個正經名頭。性子又倔,小的時候沒少和那些季家孩子打架吵嘴過。一日這孩子被那些少爺小姐推下了湖,磕到了眉骨,滿頭血,跌跌撞撞的誤入了她這院落。見這孩子可憐,自己又沒有個後代,她才收留了她作傳手藝的學徒。
東辰則是後麵來的,來的那天沒少把大少爺和小姐給氣道。季家人丁也少,明明是個大族,生的孩子總是年少夭折或是胎死腹中了去。流落在外的孩子還能活到這麼大,婆婆也是第一次見。季家大老爺在的時候還好,還會管管這孩子的讀書。待他出門行商了去,這孩子又總會被大少爺欺負。
也大抵因為他倆都是兩個地位尷尬的人,才會這麼快的親近起來吧。
三人掐了些新鮮的綠菜,做了些簡單的飯食。吃完午膳後,婆婆揮手把他倆往外趕,叫他們不要打擾她老婆子的休息。
他倆就坐在院外的樹下,捧著書看了起來。正午後陽光正好,這老樹枝葉繁茂,自是把他倆牢牢的給庇護在一團清涼中,季東辰一邊念著書上的那些詞句,一邊偷偷看愜意享受這春光的芙姐姐。念書於她簡直就像魚兒入水,他許多不會的詩詞典故她是信手拈來,還能常常給他舉一反三。婆婆總說她若是是個男兒身,這季家肯定是努力把她往上捧。
可是秦拒霜比起那些古板的四書五經,還是更加喜歡看些醫書,白日裏也總早早去後山裏采藥,有時還會自己試這藥性。她學起藥學來簡直如同神醫附體,小小年紀治好了不少下人的疾病。
“啊!”秦拒霜突然驚呼起來,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冬辰弟弟,快看這個藥方。若是我們再稍微改良一下,沒準還能改善一下伯母的喘疾。”
“……這裏說,紫草,甘石,桂條加一方雪晶,煎服。就能緩解咳喘。”秦拒霜有些糾結的捏緊了這書頁,“可我從來沒見過這幾個藥草,誰知道在哪能找到……”
看她冥思苦想的模樣,季東辰心裏說不上來的暖意上湧。芙姐姐總是這樣陽光似的一個人,當她第一次見到娘親的時候,從來沒有鄙夷地看她過。反而上前給娘親把了脈,然後拉著他倆的手說,“我一定努力把你的娘親治好!”
雖然他也不知道娘親這病還能活多久,但是自從進了季家大院,季老爺一直在找藥師給娘親看病續命。芙姐姐即使天資聰穎,也還是比不大上那些經驗豐富的藥師。畢竟娘親現在較之在花樓的時候,她都能下地走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