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抬手婉拒:“讓您見笑了。”
“不,不,”這位年近五十的男人愉快地衝他擺了擺手,笑得十分慈祥,“說實話,您演技很好,如果您真有進演藝圈的想法,我甚至想不到任何拒絕的任何借口。”他微微眯起雙眼,神情十分享受,似乎是在回味剛才的節目,“不光是您,還有那位扮演艾琳·艾德勒的同學,看得出來,她很有天賦。”
“看來您很樂在其中呢。”
“是啊,我抗拒不了戲劇的藝術魅力。沒有戲劇的話,演員的凡軀本是那麼平平無奇,毫無價值,但在注入了角色的靈魂之後,那種合二為一的美卻能夠照亮整個舞台,很難叫人不動容。”
“隻可惜,身為演員的肉·體終將凋零,那種合二為一的美也隻不過是曇花一現而已,無法長留。”威廉故作惋惜道。
“哦?您也這麼認為嗎?”細彎的黑眼睛閃過一抹狡黠的亮光,“這讓我忽然想起一句話——如果想讓一個角色散發出永恒的光輝,那就讓其將開幕時的狀態,一直保持到最終的落幕為止。”
“是古羅馬詩人赫拉斯說過的話吧?”
“哈哈哈,是的,”徐複由衷地鼓起了掌,“您年紀尚輕,卻如此博學多識,真是令人吃驚。實不相瞞,我個人很喜歡赫拉斯。”
“想必您還很喜歡古希臘的少女雕塑,”威廉繼續道,“尤其是那種線條柔和的、天然去雕飾的類型,最好再帶有些微的殘缺與破損——比如帕提農神廟的《命運三女神》。”
“哦呀,這您又是怎麼知道的?”
“我觀察這幾年戲劇的共性發現,戲劇社非常青睞女主角類劇本,尤其是主角有受傷甚至死亡的劇情。就算原劇本本身並不符合,最終也會調整成完全符合的狀態。此外,他們在服化道方麵的選擇也過於古典。雖然戲劇社的同學們從來不提,但我想他們做的這一切應該都是為了討好某一個人。今天看來,那個人就是您了吧?”威廉頓了頓,“從他們的努力方向中,不難感覺出您的審美傾向。”
“真是敏銳的洞察力啊,簡直就像偵探一樣。”徐複興致盎然道,“還有其他的推理內容嗎,也說來讓我聽聽?”
“您想聽的話,當然還有,”威廉說,“您的食指上部內側有一條斜向印痕,說明您曾是一名外科醫生。但您在新影院任職已經有四年時間,在那之前又是五年左右的海外碩博學習——時隔這麼久,手上的印痕居然依舊清晰,可見您至今都舍不得放下自己的手術刀。”
對方頓時神色一凜。
“還有您手腕上的那一圈紅斑,是福爾馬林造成的燒傷吧,看起來很新呢。那個整齊的邊緣,想必正好能和某副被遺棄的橡膠手套對上?”
“和您聊天實在愉快,”徐複收斂起了笑容,“但是抱歉,我待會兒還得趕一趟回春城市的飛機航班,隻能改日再續了。”
“今年的正式演出又看不了了麼?”
“是啊,真的很遺憾。”
“也對,不這麼做的話,您的不在場證明可就麻煩了呢。”
“你到底想說什麼?”
“您每年這時候都佯裝離開北聿市,實際上卻又偷偷折返回來了吧?然後伺機等待獵物踏上回家的路,在這途中,以‘搭便車’的方式,將她們葬送。”
“嗬,我早就聽說你們在查戲劇社的事,本來我並不想多嘴,但像您這樣胡亂懷疑別人,卻不講求證據的做法,實在是很不禮貌。”徐複陰沉著臉道,“更何況,這種異想天開的方法,實際用起來哪會有那麼簡單和順利?也許她們生前有著與人同行的習慣呢?這樣的話,根本就無從下手吧?”
“但它偏偏就是這麼簡單和順利,”威廉說,“一心追求星途的飛蛾,總是很容易把致命的火焰當成甜蜜的邀請——薛萌萌和楊曉蓓本就有打車出行的習慣,很容易就上你的鉤;黎欣雨向來節儉,出門優先選擇公交,但如果認識的老師願意順路載自己一程,想必也不會拒絕;至於官詩菡,她喜歡與人同行回家,但失蹤的那次,她卻沒邀請任何同學同行,因為約定與她同行的人——其實是您。沒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