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門而入的黎小曉,頭微埋著,胸口的起伏是她無法平靜的內心的表象。
病房裏二人的對話,她在門外聽得清晰,字字句句都在擰著她的心,擰得她的心又亂又疼。
這一路跟在萬啟蝶身後,從飯店到醫院,從好奇到猜疑。知道得越多,她的憤怒卻更加生怯,她不該去懷疑姐姐的感情,她知道,但她還是沒能控製住多疑。她挪不動腳,揪著心偷聽著自己珍惜的人之間的一字一句。何以茂的話像刀子,割得她生疼的同時,那些她不曾知曉的他的過去,卻又讓她無法隻帶著恨。她的失落將她拖進了黑暗裏,她本打算逃開的,但腳下太沉,她還來不及走遠,又被病房的動靜招了回去。
一廂情願的丈夫,那些表白,不僅是對她自己愛情的否定,也騷擾著自己姐姐的感情。想裝作不知的她,還是沒能控製住自己,害怕推開的那扇門,她還是狠狠地推開了它。
“讓我和他單獨聊聊。”黎小曉說這話時未曾看向任何人。
萬啟蝶在這意料之外的狀況中回過神來,帶著幾分慌張,解釋著:“小曉,事情是······”
“姐姐,請你出去,我想和他單獨談談。”黎小曉依舊沒有抬頭,語氣帶著疏離又極盡懇切。
萬啟蝶頓時被愧疚淹沒,蹙著眉回頭,警告般的看了眼何以茂,然後默默走出了病房。
黎小曉隨後關上了門,萬啟蝶隻在門口停留了片刻便離開了,而房裏的兩人依舊遲遲沒有開口。
何以茂轉身躺回了病床上,閉著眼未見一絲一毫的慌亂。而黎小曉也遲遲沒有抬頭,咬著顫抖的嘴唇,質問的話到了嘴邊又一次次的咽下,很多話在武漢的時候就該說清楚的,到了現在開口卻依舊艱難。
二人沉默的對峙著,直至黎小曉起伏不定的胸口變得平緩,她抬眼看向躺在床上的人,正欲開口。
“說吧,此情此景,你應該沒什麼好顧及的。”何以茂淡淡的說著。
此時的病房不會有旁人打擾,萬啟蝶考慮到何以茂的處境還有想從他口中得知的事情都比較敏感,所以花了成倍的錢讓何以茂獨住一間。
“你說的,是你的真心話嗎?”黎小曉看著閉眼躺著的愛人,說得緩慢。
何以茂聞言竟止不住發笑,平躺的身體,一邊笑一邊抽動著,連帶拉扯傷口的些微疼痛,仿佛上癮般,笑個沒完。
“是我太可笑,還是你瘋了?”黎小曉的語氣染上了怒意。
何以茂又自顧的笑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你不覺得,問一個人說的是不是真心話,是件很愚蠢的事嗎?心藏在胸口裏,嘴掛在臉上,我敢說,你敢信嗎?還有,我說了那麼多話,你問的又是哪一句?我都不知道你想聽什麼,隻能無語。”
這樣的話,黎小曉還是第一次從何以茂的口中聽到。一直以來,何以茂都不曾在她麵前表露出尖銳的一麵,再難聽的內容,他都會用柔軟又溫和的言語說與她聽。那些溫柔體貼,黎小曉不是不知道帶著他的偽裝,她一直在等,等著他對她敞開心扉,怎料,這樣的等待和愛護讓她在自己的愛情裏卑微至此。眼下何以茂言語中的諷刺,帶著可笑的真實,黎小曉心中翻湧著,苦澀發笑。
“你說,我讓你不幸,我想知道,你是怎麼不幸的?”黎小曉眼中閃著淚,笑著發問。
何以茂沉默不語,依舊無所謂的淡然模樣。
“因為讓你不幸,所以閉眼不見?”黎小曉覺得眼下的一切都是對她的諷刺,用她難以置信也無法接受的說法摧毀了她的付出和愛戀,“也許你沒說錯,我可能真的就是個笑話!但你沒有資格,沒資格這麼詆毀我的感情!”
黎小曉的手在顫抖,手裏握著的水杯半滿的水麵波動著,下一秒就要朝那張自以為是的臉潑下去,但晃蕩的水麵卻隻沾濕了她自己的手背,然後恨恨放回了床頭。
“還是舍不得?”何以茂坐了起來,一把抓住了黎小曉的手,“還是會心疼會可憐我?黎小曉,我真的很意外,一開始我也不想的,誰知道你這麼蠢又這麼癡情。你隻是我複仇工具的事,你早就知道了吧?給我擋子彈?你應該知道,就算你因為救我而死也不會改變什麼。”
水杯中的水還在晃動著,黎小曉的手止不住的發抖,一隻手被何以茂死死的捏著,發燙發疼,另一隻手不再遲疑,握住手邊的水杯,狠狠朝那張又愛又恨的臉潑了去。
“你這個樣子真可憐。”黎小曉的眼淚同樣傾瀉而出,說出口的話也帶著顫抖的哭腔,“對,我就是可憐你,可憐一個半夜醉酒抱著我哭,抱著我哭爹喊娘的人!可憐一個一無所有,去拚去搶的卑鄙小人!你算什麼?你憑什麼?!你把我當傻子,把我對你的感情當成草芥,隨意踐踏!你這裏當真是空的?”
黎小曉的食指一下下的戳在何以茂的胸膛,她感受不到指尖傳來的冷熱,整個人都淹沒在了無盡的委屈與惱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