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懷越沒有拒絕,兩人並肩去了前頭的大雄寶殿。
等到了的時候,裏頭已經坐滿了僧人,一排排整整齊齊的,念經聲像是溪流彙成了大江大河,帶著亙古的令人心靜的韻律。
聶九安毫無意外的成了焦點。
原本整齊的念經聲忽的斷了,所有人皆都看了過來。
隻見門口站著一個身穿灰色長衫,眉目周正的和尚,一個身著素色長袍,眉眼穠麗的公子,兩人並肩而立,恰巧有光照了過來,倒是襯的兩人猶如畫中人一般。
上了年紀的倒還好,畢竟有些定力,那些年輕的小和尚一時皆都看呆了。
秦懷越輕咳了一聲,大步走了進去,找到自己的蒲團後盤膝坐了下去。
殿中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說話聲。
前些日子,秦懷越重傷,聶九安頻繁來往廣濟寺,寺裏的僧眾都傳開了,隻聽說是位絕色佳人,不想今兒見到了,雖穿的男裝,可也難掩其風姿。
“佛門重地,豈容這等妖孽來汙了這清靜之地。”
“誰說不是呢?”
“誰叫人家是王爺?”
秦懷越對這些事充耳不聞,撚著手中的佛珠,薄唇翕動了起來。
聶九安見他不理,自己當然就更無需理會了,也學著他的樣子閉目開始打坐。他雖不會念經,可心中卻也有所求。
都道天上有神佛,若真的有,那他就求複族有望。
族人親朋皆都平安順遂。
除此,別無其他。
大雄寶殿裏亂做了一團,偏罪魁兩人卻跟無事人一樣,往日裏井然有序的早課就這樣被毀了,眾人或麵有慍色,或交頭接耳。
圓覺最機靈,小短腿跟踩了風火輪似的跑到了方丈的禪房。
“方丈,方丈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悟道大師正在做早課,被打斷後神色無波,問道:“何事如此慌張?”
圓覺竹筒倒豆子似的將事情的原委說了一遍,悟道大師理了理身上的衣袍,便去了大雄寶殿。
去的路上,圓覺拿不準方丈會不會因此而懲罰了悟師叔祖,還有那個好看的小姐姐,師叔祖前些日子被打已經很慘了,要是再被罰,豈不是更慘了?
還有小姐姐不過來上香拜佛而已,要是被牽連了豈不無辜?
他小心的覷了覷腳步穩健從容的方丈,末了還是忍不住問了,“方丈,您會處罰他們嗎?”
悟道大師反問。
“你覺得他二人該受罰?”
圓覺雙手合什,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悟道大師淺淺一笑,繼續往前走著。
不時便到了大雄寶殿,裏頭嘰嘰喳喳的吵個沒完,主持大師一到,殿中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有人不滿道:“主持,我們廣濟寺乃是京城有名的佛寺,連太後都來過的,可如今讓一個女子隨意出入,傳出去隻怕影響不好。”
悟道大師並不言語。
“我佛慈悲,眾生色相,若是你們心中有佛,自然無美醜之分,男女之別。”
那人羞愧的低下了頭。
按理說今兒與平日裏並無不同之處,無非就是來了個姿色出眾的女子罷了,可憐有佛心未穩,根基不深的僧眾被撼動了佛心,亂了心緒。
這一點旁人看不通,悟道大師卻瞧得分明。
他抬了抬手,示意大家繼續早課。
有了方丈大師出麵,眾僧也就各歸各位,整齊的誦經聲很快就響了起來。
悟道大師雙手合什,看向了大殿中一臉悲憫的佛像。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心中無掛礙,自然諸法皆順。”
聶九安不是正經僧人,許完願後便出了大雄寶殿,他朝著悟道大師走了過去,行了一禮,兩人並非第一次見麵,那一次他給秦懷越送補身的野雞崽子湯,便撞見過。
彼時大師未曾提他的身份,也未曾提他手中的大葷之物。
聶九安覺得他非一般僧人。
“給大師添麻煩了。”
悟道大師淺笑著擺了擺手,“了悟雖來寺院時間不長,可貧僧觀他近日心境似乎又波瀾起伏之意,施主若是能勸他回頭是岸,倒是功德一件。”
聶九安嘴角浮現出一抹苦笑。
“我尚且有不明之處,何能勸住他人迷途知返。”
悟道大師順了順額下長須。
“此話差矣,了悟他塵心未改,遠還沒到入我門的時候,你與他既然投契,想來你的話他也肯聽上幾分。”
秦懷越自到了廣濟寺,從未主動與人交流,隻將自己鎖在自己的一方天地裏,可唯獨對聶九安不同。
這一點他二人身在其中也未必看的明了。
聶九安疑惑:“是嗎?”
悟道大師施了一禮,唇角含笑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