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這樣。”
“也比如,這樣。”
律若細細悶哼。
鍾柏將下頜靠在他頭頂,以指腹擦去他的淚水,卻不讓他抬頭。
“懂了嗎?律學弟。”
“……明天…有實驗。”律若抓住他的襯衫,斷斷續續。
——唯一一次在這種時候跟他說話,是提醒他,明天還有實驗。
鍾柏沉默片刻,溫和地吻了吻他:“不用去了。”
·
300am
夜晚已經過去大半,淩晨將近。
銀河市上空的天幕,如一片光譜過於絢爛的顯示屏。
遙遠的馬琴星係旋轉,灑下古典文學著作中常出現的澄澈光輝,一種介乎於藍和紫之間的星光,變幻的霓虹燈將它們汙染,變成深淺不一的粉紅、紫紅、橘紅。最終透過玻璃花窗,落到鳶尾陽台。
變成沉靜海麵的大小光塊。
鍾柏赤足走在光塊間。
背後,律若的手垂在藤椅邊,手腕與扶手,還被銀手銬鎖在一起。
冷白的腳落在向外淌開的水窪裏,骨線清瘦。
鍾柏沒有把手銬給律若解開。
年輕的財團掌權者披著複古襯衫,領口、袖口,都有銀線刺繡,中長的黑發垂到肩頭,深刻的五官,在鳶尾陽台斑駁花影中,呈現出古老貴族的清貴沉鬱。
他獨自走向臥房,將一身狼藉的青年留在鳶尾陽台。
沒有開燈。
鍾柏靠在連同陽台的單麵玻璃門上,清俊的臉龐隱在昏暗裏。
半空中,電子光屏數字跳動:300am、301am、302am、303am……鍾柏在等律若喊他。
鍾先生是什麼樣的?
是溫和的,體貼的,耐心的。
鍾先生不想溫和了。
不擇手段,才是巨型壟斷企業掌權者的特征。
鍾柏將他的律先生自雲端的神經漫遊扯落,扯進□□軀殼的低級算法,破壞他的區間,摧毀他的數據。
又將他留在原地。
鍾柏深知律若的本性。
他是不折不扣的“數據主義者”,活在精準的算法裏,一切都有條不紊地按程序進行。鍾柏要以破壞程序,摧毀區間的方法,讓他的律先生記住:不管遇到什麼,都要第一時間喊他。
——律若從來沒有被他丟下過。
他等律若喊他。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330am
鍾柏蓋在律若身上的西裝大衣已經滑下去快一半。
袖口垂到地麵,沾了汙跡。
他紮起的馬尾,散了大半,幾縷濕發垂在肩頭。虹膜印出玻璃花窗與藍色鳶尾的影子,比建模還精致的臉龐被光照得有些不真實。
背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律若轉頭。
鍾柏將他的頭推回去,不讓他回頭看自己。
黑發垂到青年的臉頰,清俊的財團掌權者俯身,解開銀手銬,自椅後環住他。
“阿若。”
青年回以輕得幾乎不可聞的單音。
“沒什麼。”
·
擦幹銀發後,青年帶著些許剛洗浴後水汽,在身邊躺下。
鍾柏將毛巾疊好,探身,放在床頭櫃。
回身後,就見枕麵微微下凹,律若鈷藍的寶石耳釘略微閃光。床頭燈照出他洗過後,白皙冷淡的臉龐,唯獨唇,殘留一片紅。兩排睫毛,淡淡的銀色,如纖細的光線,讓他總有種無機質的精致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