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若能背出神秘主義發展的曆史時間軸。
但所有詩歌,在他眼中都隻是押韻的長短句。
信息破碎,解讀模糊。
他對鍾柏的媽媽為什麼會選擇一首神秘主義的詩發表不了意見。
就又:“嗯。”
表示有在聽。
真可愛。
鍾柏想,忍不住揉揉他的頭發。
——要知道,初高中的文學必修老師,向來不吝嗇於給天才律學弟的閱讀答卷打一個幹脆利落的“0”。
“人的心與靈的比喻,媽媽剛念到一半,母親就回來了。”
鍾鳶穿著白金西裝,褲線筆直修長,銀高跟鞋敲著花園的石麵,發出清脆的聲音。
她一彎腰,將臉色蒼白的妻子抱起,徑直離開。
“打那以後,媽媽就沒再出現過了。”
“關起來了嗎?”
“嗯。”
·
幾年後,鍾柏最後見了媽媽一次。
那時,鍾鳶的掌控欲和占有欲,已經達到了一個可怕的地步——她把妻子莉塔黛絲鎖在臥室。
鍾鳶靠著門框邊,領扣解開兩粒,帶著抓撓留下的血痕。
聽見兒子的聲音,莉塔黛絲在裏邊苦苦哀求:讓我見見他!我想看看他。
鍾鳶一言不發,點燃煙。
最終讓開了。
莉塔黛絲被鎖在床上,手腕、腳踝,戴著金鎖鏈,金發陷沒在衾被裏,她想要摸摸許久沒見的兒子。
鍾鳶卻一伸手,攥住她的手腕,頷首對鍾柏說:
抱歉,你媽媽累了,你先回去吧。
後來,鍾柏十四歲,帶律若回鳶尾莊園。
鍾鳶在長廊見到律若,曾俯身想碰碰律若。
鍾柏本能一伸手臂,擋開她和律若,彬彬有禮道歉,說:律學弟累了,我先帶他休息。
鍾鳶輕笑:這麼早啊?
屆時,鍾柏不明白鍾鳶的話,甚至沒有發覺,自己將鍾鳶與律若隔開的姿勢,與當年鍾鳶將自己與妻子隔開的動作,如出一轍。
直到五年後。
他19歲,第一次想把律若關起來。
他聽到那段殘缺基因的叫囂,也終於明白了母親當年的話:
這麼早,就把人圈起來了啊?
·
“那天,我在想,是不是如果有人能給你提供更好的實驗室,更好的實驗設備,你是不是就走了?不回來了?”
鍾柏捏著律若的手腕內側,指腹輕輕摩挲。
“那時候我剛開始接手銀翼集團的部分事務。翻閱集團投資項目時,發現有個外太星係的研究站,建在你筆記寫的“白馬星係奇點”——據說,從那個空間站的瞭望窗看出去,能看到淺紫的星雲與銀色的宇宙光。”
“暑假快到了,我想帶你去看看。”
“如果你喜歡,就把研究站送給你作生日禮物。”
鍾柏垂眸,道:“可你接到邀請就走了,你去了研究院,沒告訴我……我沒辦法第一時間找到你。我不知道以後你會不會也這樣離開,一句話都不留下。”
他以異乎尋常的冷靜,讓人送來了植入式檢測器。
軍用納米級,24小時監測。
等待律若回來的時間裏,鍾柏想了很久,要給律若植入哪種檢測器。
又覺得植入檢測器也不能百分百保險。
就想……
“——該把你鎖起來。”
就鎖在鳶尾莊園裏,哪裏也不許去。
等以後,就鎖在他的床上。
這麼想著,傍晚的時候,律若回來了。
他沒帶傘,從銀翼浮車下來,抱著研究院預科實習員的統一製服,快步進莊園回廊。蒙蒙細雨落在他的銀發上,在仿古暖色燈的照射下,仿佛一粒粒碎鑽。鍾柏在回廊等他,捏了捏他的手腕,把外套罩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