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湄卻忽得一揮手,退了一步。一雙肖似的妙目冷冷地看著她:“別碰我!你不是我娘。”
顧春暉眼見著屋裏的氣氛不對,也知該是自己親娘的伎倆落了空,趕忙衝自己姐姐賠著笑,便想躲出去:“姐你回來了!這可好了,你快來陪陪娘,我前頭還有一堆兄弟等著我呢,我先去了哈。”
說著便跟隻兔子一樣竄了出去。
焦姨娘在心裏暗罵這臭小子,怎麼就不知心疼心疼你老娘,麵上卻也裝出慈愛而悲痛的神色,看向顧湄:“湄姐兒,你這是怎麼了?我可是你的親娘啊,雖然我出身差了些,是個上不得台麵的歌姬,可子不嫌母醜,我好歹生你養你一場,你怎麼就是這麼個白眼狼,說不認我便不認了呢。”
顧湄這麼多年早就看清了焦姨娘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可她眼下還是忍不住一陣一陣的脊背發寒。
“親娘原來你還知道……你是我親娘,是親娘你讓人將我砸暈送到別人的床上去?是親娘你就為了兒子的前程,便不管我這個親女兒的死活?在客房裏想要欺辱我的那個男人,是東城兵馬司的指揮吧,姨娘是為了讓他提拔提拔暉哥兒,不是嗎?
“可姨娘真是好巧的心思,想著那鄧首輔與我有舊,有心想借機生事,卻又生怕觸怒了他,於是設下這一招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不敢直接對鄧大人用迷香,便想方設法地誘他去客房,試探一下他對我是否念舊情。”
“若不念,他便會隻做未見,那所謂的指揮大人便會得手,有著這上司照應,暉哥的前程哪還能差到哪去?
顧湄紅著眼一步一步地走向焦姨娘,焦姨娘被她的氣勢所迫,逼得連連後退。
“反之,若是那顧大人對我還有舊情,見房中情景定會出手相救,於是中了迷香的便是那鄧大人,如此,即便那鄧大人不肯娶我為妻,便是帶回府裏做個姬妾,你日後也算首輔大人的半個娘家人,是也不是?”
焦姨娘一步步被逼到了牆角,眼見沒了退路,她一屁股跌坐在圓凳上,隻抽出帕子,一邊抹眼淚,一邊拍大腿地哭嚎:“你怎麼能這樣想娘呢可憐天下父母心啊!都說這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我也有考量過你弟弟不錯,可娘也是為了你好呀,你說娘從小為你操了多少的心!”
“你從小就一門心思地喜歡那個鄧家的庶子,娘當時勸你別這麼早把心交出去,說不定日後能遇上更好的,可你那時對我說,那鄧家小子讀書讀得好,日後也是個出息的,娘瞧著你是真對他上了心,也隻好放手不管。”
“好啊,最後那鄧家小子果然算是有出息,過了童試鄉試,眼見就能考個進士回來了,可偏生又出了那樣的事。好在你還沒昏了頭,嫁給了那安陽伯世子,娘是為你高興的呀,歡天喜地地把你嫁出去,還豁出了一張老臉去太夫人那兒給你討要嫁妝。可是如今呢,安陽伯府敗落了,你也和離回了娘家!”
“娘知道你自小心氣兒高,覺得自己是這顧家的姑娘,相貌放在滿京城裏,也是個頂個的好,你不想想你命苦啊,托生在娘的肚子裏出來的,娘從前是個歌妓呀,你這身世說出去,到哪都要被人看低一眼,好看又能什麼樣呢況且你現在還和離回了娘家。”
說著撿起了桌上那隻方才被顧春暉咬了一口的蜜桃,托在掌心裏,指給顧湄看:“娘是過來人,娘比你要明白得多,你看看這桃子,它是好,是水靈,粉嫩嫩的,又飽滿多汁,誰看了不想咬一口。”
她將手中的蜜桃轉過來,被咬了一口的那一麵對向顧湄:“可是你再看看這一邊兒,被人咬了一口,便是原本再好,再甜美,她就掉價了呀,誰還願意把它摘下來吃。湄姐兒啊,你現在就是這個被咬了一口的桃子啊!娘為你著急啊!”
“你說你成天躲在這宅子裏不出門,娘讓你去燒個香拜個佛,出去讓人相看相看你都不肯,難不成你真準備老死在顧家,再被人指著後脊梁說一輩子閑話那指揮大人哪裏不好了現眼下是個鰥夫,嫁過去便是正頭的娘子,是個官太太,那鄧大人自不必說。娘心裏苦啊,娘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你怎麼就不不明白呢!”
顧湄此時早已氣得渾身都在發抖,她慘白著一張臉站在那兒,整個人晃了一晃,仿佛下一刻便會昏厥過去,但是她仍然咬牙直挺挺的站在那兒。
她笑了,衝著焦氏笑,笑得寒涼:“姨娘以為我長大了,小時候的事情就記不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