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興致勃勃的洗耳恭聽,李泌卻是笑嗬嗬的撫弄著亮白的長須,閉口不言。
李勉看到這個狀況,在一旁打破了僵局,笑著說道:“不知腐鼠成滋味,猜忌鵷鶵竟未休。當時皇帝力邀李大仙人留下來,可他清楚的知道,朝堂之上的那些人諸如盧杞之流,是容不下他的。更何況,他就是這樣的性子,‘功成拂衣去,歸入武陵源’。在勸說了皇帝一番言語之後,便翩然離去。雖然皇帝也知道他是借死而遁,也沒敢去為難他。畢竟,四朝皇帝以來,他一直都是這樣,誰也留他不得。”
李泌嗬嗬的笑了起來:“事情沒有你所說的那麼嚴重。當時我就是害怕皇帝逼我吃肉娶妻罷了。”
三人都笑了起來。其實大家心裏都清楚,畢竟當今皇帝還沒有退位呢。事關一些皇帝顏麵的事情,還是不要提起的好。其實之前李勉就有說到過一些了,那就是皇帝擔心自己身邊沒有能夠匹敵漢王的人物,想強留李泌。可李泌似乎沒什麼興趣幫皇帝幹這樣的事情,於是拂袖而去了。
李世民的心中,自然對這個奇人生出了好感來。看得出,李勉也是想在自己歸天之前,介紹一個好先生給太子。而這個最佳人選,非李泌莫屬。
可問題是……這個神仙樣的人物,願意麼?
李世民靜靜的看著李泌,眼神中流露出些許期待。
李勉是條老人精,這時候不失時機的說道:“李大仙人,你看看太子的眼神……是不是伯樂遇到了良馬的那副樣子呢?”
李泌也不尷尬,嗬嗬一笑說道:“貧道不過是白衣山人罷了,可不是什麼良馬。太子殿下身邊,如武元衡、薛存誠這樣出類拔萃的青年才俊,也不在少數了。貧道也沒必要來沾什麼葷腥。”
李世民聽到這話,未必略微有些失望,但他沒想就如此放棄,趁熱打鐵的說道:“先生腹蘊良謀智吐天機,豈是我等這些凡夫俗子所能比擬的?現今天下未定民生不樂,先生難道忍心袖手旁觀嗎?請先生一定要為我指點迷津!”
“嗬嗬,太子殿下實在是太過謙虛了。”李泌笑嗬嗬的說道,“這些年來,我一直在對太子殿下細心的觀察。如果貧道這雙渾花老眼沒有看錯的話……太子殿下,是千年難得一遇的明君英主。殿下文韜武略智珠在握,胸懷天下誌比天高,早晚必當成就大業。其功績,或許不會輸給本朝太宗皇帝呀!”
李世民心中微微一笑,拱手道:“先生太過謬讚了!”他心裏清楚,像李泌這樣的人,雖然隱身化外,但一直有一顆報國的拳拳赤子之心。要不然,這數十年來曆經四朝,他也不會頻繁的為大唐出謀劃策殫精竭慮了。他這次在自己入主東宮之後來到長安,肯定是有深意。
不出李世民的預料,閑聊客套了一陣以後,李泌話鋒一轉,說道:“眼下大唐雖然沉屙在身頑疾深重,但也並非病入膏肓無藥可醫。以殿下的雄才偉略,隻要用人得法、製事得策,也不難重振大唐聲威,光複往日輝煌氣象。
李世民屏氣凝神認真的拱手說道:“請先生點撥教誨,學生洗耳恭聽。”
“嗬嗬,太子實在是太過謙虛了。貧道何德何能,敢當太子殿下的先生?”李泌謙虛了一陣,也不矯情了,娓娓說道:“貧道想問一問太子,殿下以為如今之大唐,最大的症結在於哪裏?”
李世民略作思索,說道:“皇權弱勢,各地方節度擁兵自重不服朝廷。土地兼並太過嚴重,因此引發了若幹的問題。”
“殿下說得很好。”李泌深以為然,點頭讚許道,“方今大唐,最大的也是最根源的問題,就在於土地兼並太過嚴重。大唐從開元起,進入了鼎盛時期。也就是從那時候起,皇族貴戚和有功的將軍、官員,都被大肆封賞土地。與此同時,鄉紳豪吏也憑借著錢權,開始霸占農民的土地。均田製已經是形同虛設,廣大百姓流離失所。由此而引發的各類問題,可就層出不窮了。百姓失去了土地,就會變成流民。這些人當中,安分一點的,隻好給富戶豪門當雇工和奴仆,或是經商、做苦力。不安分的,就成了流民無賴甚至是土匪盜賊。與此同時,由於土地的喪失,府兵製也被破壞。府兵製的核心,本就是立足於土地的。百姓們忙時務農,閑時服軍役,而且能夠自備糧食甚至是軍器馱馬。可當他們失去了土地以後,連生活都成了問題,誰還服兵役呢?所以,到了府兵上番時,地方兵府就出現了交不出足夠兵丁的情況。長此以往,府兵製崩潰,朝廷不得不推行傭兵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