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自從警校畢業之後,諸伏景光與伊達航的第一次見麵。
景光還記得他們畢業那天豔陽高照、櫻花紛飛,
而再相見時卻是在即將拆遷的危樓裏,闃靜無人、夜色濃重。
“班長,這一段時間麻煩你了。”景光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哈?你也學會優樹那一套了是不是?”伊達叼了根新牙簽拍著對方的背說道,“跟我講講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在案發現場的?”
“這個,還真是說來話長啊……”景光抬起頭長長地歎口氣,臉藏在兜帽裏看不清表情,隻有低沉的聲音緩慢地飄蕩出來,“那天晚上,我本來是在地下停車場睡覺的。”
“你睡在停車場?!”
“班長,這個就不要再問了吧。簡而言之,那天晚上我臨時住在那兒……”
“好吧我不打斷了,你繼續說。”
“大概快到2點的時候,我聽到停車場一層有車開過來了。”景光頓了頓,扯扯脖子上的圍巾,“我認得那個引擎聲。”
“引擎?”伊達不由得湊近了,“你連這種聲音都記得?”
“班長,我沒有那樣的好記性,不是所有的聲音都記得。但是那輛車、那種聲音我絕不會忘記,也不會弄錯。”景光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保時捷356a,我這輩子都不會忘的。”
伊達眉頭一皺問道:“難道就是黑澤先生——琴酒的車?”
“對……”景光默默垂下了頭。
伊達望著對方,感覺有哪裏不太對勁:“諸伏,2點的時候優樹還在網吧打遊戲,中川還沒有開始實施綁架,宮崎還在乘坐出租車沒趕過來。你為什麼到快6點的時候才報案?”
回應伊達的是長久的沉默。
兜帽下的男人似乎肩膀在微微發抖,伊達下意識地以為對方在哭。
一瞬間,伊達腦海中浮現出了可怕的念頭:
從犯?幫凶?
不!絕不可能!
諸伏定然不會做出這種事情。
“喂諸伏,你告訴我啊!這4個小時你去了哪裏?做了什麼?”伊達像抓貓咪似的拎起對方後頸吼道,“抬起頭來看我!別哭了!!”
景光抬頭,眼中有淚但很倔強地忍住沒流下去,牙縫裏吐出幾個字來:“我、沒哭……”
“那你告訴我你tmd到底去哪兒了?!!”
“我……”
“逃跑了……”
吧嗒一聲,塵埃落定。
腦子裏一直以來緊繃的那根弦也可以鬆開了。
就像是做錯事的孩子承認錯誤之後的一身輕鬆,他也終於可以在班長麵前承認自己的怯懦了。
甚至還笑了一下。
“什麼?”伊達鬆開扯著衣領的手,像是沒聽懂似的瞪著對方。
“我,逃跑了。”景光一字一頓地又重複了一遍。
“為什麼?”
景光苦笑道:“是啊,這些天我一直在問我自己。到底為什麼?我明明可以在事情發生前阻止一切的,但是為什麼到最後我什麼都沒做呢?中川死了,優樹失蹤了,就連宮崎也在醫院昏迷了那麼久才醒來……”
伊達一言不發地看著他,默默聽他說。
景光哽咽了一下繼續說道:“我、我以為他們是衝著我來的,所以逃跑了。地下層有其他的出口,我一聽到引擎聲立馬收拾東西跑掉了。我就騎著那輛二手摩托車,一直跑啊跑,一路都沒有回頭。直到摩托車沒油了,我才停下來。我當時還在想:天哪我是多麼的幸運!居然又一次毫發無傷地逃走了!”
“你當時被追殺了?‘他們’是什麼意思?除了琴酒還有別人嗎?”伊達下意識地環顧四周查看情況。
“班長不用擔心,現在已經沒事了。他們有兩個人,除了琴酒還有一個叫伏加特。”
“但你為什麼又回去了?”
景光掩麵答道:“因為,後來我才發現他們不是衝著我來的……大約4點半的時候,零火急火燎地跟我打電話,他說那些家夥今天有行動,似乎就在我住的地方附近,他問我有沒有出事?……哈哈哈,我跑得那麼快,我怎麼可能會出事呢?”
「你們兩個在一起我就放心了」
伊達默默心想。
“我聽到之後就意識到他們不是衝著我來的,所以我又跑回去了。但是等我趕到時,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全都完了……”
景光眼神悲戚地望向伊達:“班長,我是不是讓你很失望?”
伊達氣不打一處來,再次拎起後領衝對方吼道:“你以為你是誰?救世主嗎?!我問你,你是不是覺得如果3月11日那天你在福島,核電站泄漏也都是你的責任?不要把所有的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啊!每天都有那麼多人死去,你救得過來嗎?你這次救下了宮崎,已經是功德無量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