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禁問自己,究竟是因為孩子,因為家庭,還是因為我,讓他這麼急切地想回到婚姻裏去?而我又為什麼傷得如此之深,是他的原因多一點,還是懷孕?如果我們再試一次,結果會有不同嗎?如果結果不好,我還能像這次一樣全身而退嗎?
我花了很長時間去想,沒有得到答案,隻是決定在想明白這些問題之前,不作任何決定。而他似乎也不再有催促我的意思。我們各有各的住處,各有各的圈子,一起養一個孩子,這樣的生活似乎也不是不可行。我們約會,看起來就像情侶;他時不時地出現在我住的地方,加上Caresse,我們看起來又像是個家庭。但是,白天工作時間,我們一南一北離得很遠,又似乎永遠不會有交集;或是午夜時分,他離開我的公寓。那種時刻,我們什麼都不是。
一月中旬的一天,我下班回家,Claudia正陪著Caresse在客廳看傍晚的卡通節目。我在門口換掉高跟鞋,Caresse看見我就興奮的跑過來,拉著我的手,嘴裏發出嗯嗯啊啊的聲音。
“怎麼啦?寶貝?”我問她。
她把我拖到茶幾邊上,指給我看上麵擺著的東西——那個水晶球,鮮花、木馬、雪花,還是原來的樣子,奶白色的陶瓷底座似乎洗幹淨了一點。
“今天下午送過來的。”Claudia對我說。
“他來過了?”我明知故問,拿起水晶球,試著擰了一下發條,才一鬆手,《鮮花華爾茲》的樂曲聲不緊不慢地響起來了,重又放回到台麵上,雪花翩翩飄落,像在夢境裏似的。我開心極了,立刻打電話給Lyle,說了謝謝,Caresse也跑過來,跳啊跳的要跟爸爸講話。我把聽筒給她,她學著我的樣子,也說聲“謝謝”,把電話兩頭的人都逗笑了。
半個小時之後,他來接我們出去吃飯。也正是在那天晚上,在布裏克街一間法國餐館的餐桌上,他提出要我跟他一起去看婚姻谘詢師。我驚訝地看著他,半晌沒有講話。我以為自己聽錯了,因為,就在一年多以前,我曾經那麼多次地嚐試與他交談,結果卻一無所得。那個時候,他無論如何都不願意跟我一起去見心理醫生,雖然在紐約看心理醫生是再普通不過的事情,就連心理醫生也有自己的心理醫生。
“為什麼是現在?”我問他,“我們已經離婚了,還做什麼婚姻谘詢?”
“他們接受所有兩性關係的谘詢,”他向我解釋,看起來一幅認真的樣子,“而且Zelda Dalvilan很不錯,一個你喜歡的電影演員向我推薦的她。”
“誰?!”我興奮起來。
“Heath Ledger.”他回答。
我大笑,不能想象他會跟《斷背山》裏的牛仔討論這樣的問題,更想不到自己會在一個半禮拜之後,半夜跑去Soho區布魯姆街四百二十一號樓下放一支蠟燭,紀念猝然離世的Heath Ledger。
不知道是因為Heath Ledger的死,還是因為Lyle出人意料的變化,接下去的那個周末,我們真的去見了Zelda。那是一個接近五十歲的女人,金色短發,坐在裝飾華麗的辦公室裏麵,身後的落地窗正對著中央公園的西麵。
談話的過程並不美好,結果卻是出乎意料的。Zelda讓我們說說當初為什麼會離婚?我對她說起分居之前的那一段事情,Lyle默不做聲地聽著,等我說到我從家裏搬走,他突然插話:“所以你就這樣把我從你完美的生活裏剔除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