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昱強迫自己收斂情緒，將結魄燈拿出，然後使出仙術，默念口訣。
寥寥黃煙升起，隱約現出一個小巧的人影。
但玄昱還未看清那人影的麵容，黃煙便驟然散去。
他神情木了幾分，但依舊毫不停頓地繼續剛才的舉動，將殘留棠兒氣息的物品換了又換。
不夠，不夠。
這些氣息遠遠不夠，要怎麼才能尋到她散去的三魂六魄？
玄昱抬起酸痛的頸脖眺望窗外，隱約看到一座布滿冰雪的宮殿若隱若現。
他怔了怔，那是憶羽殿。
曾經自己每日都會去憶羽殿看望亭羽，如今卻有好些日子都沒去過了。
忽的，玄昱想起棠兒也曾去過憶羽殿，她就是在那裏將心頭血給了自己！
玄昱神情一緊，立即拿起結魄燈，朝憶羽殿飛去。
寒冰刺骨，萬年玄冰的涼意，讓玄昱呼吸都結了冰。
他艱難朝裏走去，神情複雜看了眼冰櫃中人，心中的情緒卻不再似曾經那般沉甸甸。
真真假假，他分辨不清。
對亭羽有情，是真。
現在隻想找到棠兒，亦是真。
玄昱垂眸，隱約看到埋在冰底下，隱約有幾朵血色梅花。
他愣住，這……好像是棠兒的鮮血？
玄昱眸底閃過一絲激動，他不顧寒冷直接在冰塊上坐了下來，然後用軒轅劍刨冰。
他大口呼吸著，這些日子來，心髒從未跳動得如此快過。
棠兒的血，會比其他任何東西更有尋找價值吧？
有了這些血，他一定可以找到那個女人！
軒轅劍泛著幽幽藍光，用著自己靈氣加快了刨冰速度。
畢竟是陪伴上萬年的仙器，多少都通了人性，懂的自家主人的喜怒哀樂。
終於——那凝成硬塊的絲絲血花顯露出來。
玄昱小心翼翼地將其放置掌中，然後運轉內力讓掌心溫度上升，待血融化，他立即將結魄燈準備到位，默念口訣。
黃煙驟升，愈來愈濃。
玄昱大氣不敢出，目不斜視死死盯著濃煙中的畫麵。
忽然，他眼眶泛起了一層水霧。
多日的期盼，終在此刻看到了心心思念之人。
棠兒出現在黃煙幻化的虛境中，清瘦的身子，拖著沉重的腳步，一步步朝東辰帝君的宮殿走去。
她沒有進去，隻是跪在九九八十一台階下，一下又一下磕著頭。
那悲哀至骨髓的神情，透著散不盡的哀愁。
玄昱看得心絞痛，忽見她搖搖欲墜起身，朝著瑤池方向走去。
他沒忘記天帝告訴過自己的話，棠兒便是在瑤池三生石旁，用盡體內最後一絲仙氣，將情絲抽掉。
拔掉情絲之痛，仿若剝筋抽骨，簡直是生不如死的感受。
她那麼瘦，那麼虛弱，如何承受得了？
玄昱不敢想，他怔怔看著虛境中的棠兒，看著她一步步走到三生石旁，然後跪了下來。
“上古天神在上，東辰帝君之女棠兒在此跪拜贖罪。”棠兒沙啞說著，臉上的神情悲痛欲絕。
她深吸一口氣，哽咽著再次開了口。
“棠兒這一生所求不多，隻盼與如意郎君相知相伴，可棠兒錯了，如意郎君的心上人不是我，一切付出都是徒勞無用之事罷了。”
“我曾跪在這三生石畔，用了千年修為將我的名字和他的名字刻在一起，原以為我們的姻緣是場喜事，沒想到是個悲劇。”
她緩緩道來，將千年的深情都融化在字裏行間。
每一個字，都透著讓玄昱無法承受之重的情感。
“我的任性和固執，毀了他的幸福，也讓他恨了我千年……曾經我以為，隻要無怨無悔相伴在他身側，他便能每日多愛我一點點，日日複月月，月月複年年，年年複此生……”
“可我錯了，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他對我的恨與日俱增，怎麼都解不開……他罵我怨我傷我誤會我，我都受了，可我不要他恨我，不要他想到我便是滿心恨意和厭惡。”
棠兒的臉上，已經布滿淚痕，那雙明亮清澈的桃花眼，已經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似乎，裏頭有什麼支撐著她一直水潤清亮的東西，已經灰飛湮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