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天地間刮起了黑色的狂風,魔氣滔天的狂風拖著地上殘破的身形與滿是泥垢的劍回到了那座陰森黑暗的黑色大殿中。
大殿之中,空曠寂寥,被歲月遺忘的這裏隻剩地板上躺著的一個孤獨身影,還有身旁的一柄正道之劍。
時間像一個哭不出聲的啞巴,在寂靜中默然。
不知過了多久,李秀林猛然坐起身,渾身撕心裂肺的疼痛沒讓他喊叫出來,而是猛然吐出一口心頭的鮮血,然後怔怔的坐在那裏,整個人如同丟失了魂魄一般。此時他麵色蒼白,也見不到什麼悲傷的神色,隻是一雙空洞的眼神不受控製的流下眼淚,於黑暗之中寂寞而坐。
終於,在淚流盡,魂丟完的時候,他才發出一絲證明他還活著的聲響,口中不斷囁嚅著幾個重複的字。
“小師妹,小師妹,小師妹”
此時原本被打落很遠的折影劍沾滿血泥,靜靜的躺在他的身邊。
忽然,原本神采盡失的李秀林瞥見了身旁的愛劍,卻麵露驚恐,一腳將昔日愛劍踢開數十步遠,痛苦的蜷縮成一團,十指深深的紮入天靈蓋,渾身發抖,如同受到驚嚇般的孩童一般吼道。
“滾,給我滾。我不要劍,我不要給我滾”
現在,唯一讓他感到熟悉的隻有在他手中那個把手都握得青紫的鈴鐺了。
回憶上湧,所受的傷痛也在醒來,李秀林隻能發抖的蜷縮,咬著下唇,任記憶這把刀將他千刀萬剮。
“師兄,別練劍了,來一起玩吧。”
“師兄,你看,我也凝氣四層了,我可不是一直在玩哦,我也是在努力的。”
“師兄,我跟你說,齊山的風景最漂亮了,漫山遍野的桃花,美不勝收。最重要的是每一年都是這樣,無論寒冬臘月以後有機會帶你去看看。”
“師兄你,劍氣縱橫。師妹我,貌美如花。”
有時候,往日最是平常而美好的回憶,也會成為世上最狠毒的刀刃,刀刀入骨。
他想,如果不離開許山鎮,不離開青南國,不走上仙道,自己就不會遭受這樣的折磨。如果不遇見小師妹,小師妹就會一直幸福的生活下去。如果自己不去練神行劍法,不使劍,小師妹就不會被穿透胸膛。對,我李秀林以後,不再使劍了,永遠。
可是沒有如果啊
李秀林就這樣在大殿之上蜷縮著,明明四周開闊無比,卻感覺自己被關在了方寸之地,連呼吸都是一種折磨。
所有超出承受範圍之類的疼痛變得不再讓人崩潰的方法大抵相同,便是讓時間令人醒悟開來,然後真正的麵對它。
過了十幾日,李秀林才從劇烈的悲痛與自責中走出一點,轉而代之的是無邊的恨。
他恨!
他恨慕流雲,明明雙方沒有什麼瓜葛,為什麼卻像瘋子一樣找他們的麻煩。他恨周若蘭與陳鬆,為什麼他們有這實力,卻在關鍵時候不見人影。他恨,南顯宗,培養出了慕流雲這樣一個瘋子。最後的最後,他最恨的,是自己。恨自己是個廢物,恨自己軟弱,恨自己無力,恨自己為了所謂的正道,丟了救下小師妹的可能。恨那個道貌岸然的自己,恨那個無法掌控命運的自己
“我明明什麼都沒有做,走上仙道這五年,我不算有功德,但從未做過傷天害理的事,為什麼要我遭遇這種事?”
李秀林內心充滿無邊的控訴,可卻得不到任何答案。所以,他也恨這天,恨這地,至此,他已經有入魔的跡象。
或許什麼都沒有做就是答案。在這片荒誕無比,無絕對的律法約束修士的天地,無能,便是所犯的最大的罪。
李秀林此時才發現他又不知如何來到了這先前暗怕與鄙夷的詭異大殿,他在這無邊的大殿中遊蕩,隻為尋找上次所到的地方。最後,他找到了那柄懸在空中的鏽槍,找到了幾個書桌,這時桌上卻空空如也。
他對著空中瘋癲的喊道:“出來,你給我出來!你不是要我入魔嗎?不是要我修煉那些功法嗎?你給我啊!我來了,你給我啊!”
李秀林此時心中隻有一個想法,便是複仇,除此之外,一切都不在考慮之中了。什麼正道邪魔,什麼君子小人,都不如親手宰了那個畜生來得重要。
可是大殿仍然寂靜無比,沒有一絲風聲。
李秀林跪在地上,用著近乎哀求的聲音說道:“出來,你出來啊求求你給我”
仍然沒有回答,那聲音甚至不願意出聲嘲諷這個曾經拒絕過他的可憐人,隻在看不見的一旁,冷眼旁觀。先前任李秀林對它鄙夷萬分,它不以反駁,此時正好以無聲來嘲諷眼前這天真小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