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雪茹後半程是真的徹底醉了,被鍾雨霆搬回了房間,薛氏讓芙蘿伺候她換了衣服,也沒去梳洗,就倒在塌上昏睡過去。薛氏無奈地瞧著她,讓芙蘿去準備了醒酒湯和蜜餞,酒醉之後的人味苦,她還是舍不得她的小閨女受苦。
貪嘴總是會有報應的,鍾雪茹次日醒來,頭疼得快要裂開,她硬撐著坐起身,眼前都還是花的。她坐在塌上呆了好一會兒,努力找回秋獵時的印象,她隻記得在見過江元佑之後,她心事重重,無意識地一口一口給自己灌果子酒,然後腦子開始發懵,在那之後的事情她基本上記不清楚了。她隱約記得自己被長兄帶回了家,路上好像遇到了什麼人,唔,至於是誰,她是真的忘了。
她痛苦地揉了揉太陽穴,翻身下床。醉了一夜,身子綿軟,這一腳踩下去竟然有些虛浮。她一個踉蹌地向前一滑,心裏登時慌了神,順手拍上了床邊的木杆,力量沒能控製得住,拍出了一聲巨響。
守在門外的芙蘿聽見屋裏的動靜,連忙跑了進來。鍾雪茹抬起頭與芙蘿對視,芙蘿瞧著她的樣子,忍俊不禁:“三小姐,你醒了怎麼不叫我?”
“剛睡醒,腦袋裏還是一團漿糊。”鍾雪茹朝芙蘿吐了吐舌頭,“我昨天沒鬧什麼大動靜把?母親可歇息好了?”
“三小姐回來倒頭就睡,夫人吩咐我給小姐帶了湯蜜棗來。”芙蘿指了指桌上的盤子,“都在那兒呢,小姐洗漱完就能用了。”
鍾雪茹點點頭,去箱籠裏拿了套新的衣服,帶去了浴房裏。她不太習慣白天沐浴,但身上還殘留著酒味和果子香,她可不好意思穿著這一身去見人。好在她的動作很快,迅速地泡完了澡,披著濕漉漉的頭發回了屋子。芙蘿已經沒了影子,大約是去伺候薛氏了,鍾雪茹也不太需要她在身邊看著,她一邊用椫櫛梳理這濕發,間歇的時候端起醒酒湯喝一口,再含一顆蜜棗。
甜絲絲的味道被包裹在口腔之中,她被逗得開了胃,竟有些餓了。
頭發還是濕的,她也懶得出屋子,正打算喚人備些粥菜送到屋裏來,還沒等她開口,芙蘿卻忽然回來,一臉凝重地看著她。芙蘿張了張口,欲言又止,鍾雪茹有些納悶,問道:“怎麼了?”
“三小姐……永安侯登門拜訪。”
鍾雪茹震得險些把手裏的湯碗扔出去。她不可置信地望著芙蘿,結結巴巴地問:“你、你剛才說,說誰?”
芙蘿的表情有些扭曲:“是永安侯。老爺去上朝,大少爺不在家中,現在夫人和少夫人正在前廳招待他呢。夫人說了,若是小姐醒了,便請小姐也去,免得失了禮數。”
鍾雪茹很是糾結地問芙蘿:“我能不去嗎……”
她還沒想好該怎麼麵對江元佑呢,這個家夥怎麼都不給她思考時間,這麼快就來堵門了?而且永安侯是何等身份,他才從邊境歸來就這麼到他們都督府做客,指不定京裏會怎麼傳閑話呢。
可能也不是做客,隻是打了個幌子來找她興師問罪的。
“唉……”鍾雪茹認命地站起身,肚子還很餓,隻能多吃了幾顆蜜棗,姑且給自己墊了點。而後她走出屋,對身後芙蘿的呼喚充耳不聞。
芙蘿急得把鍾雪茹給硬拉了回來,按到了妝鏡台麵前。
鍾雪茹愣愣地看著鏡中的自己,因為宿醉的緣故沒能睡得安生,麵上的光澤也暗淡不少,但還是張標致的小美人臉,皮膚吹彈可破,甚至不需要額外多施脂粉。她簡單地給自己上了口脂,對著鏡子左右看了看,十分滿意,又起身走了。
跑去箱籠那兒給鍾雪茹翻披帛的芙蘿一回頭瞧著人已經沒了,哭笑不得地呆在原地,她家這位三小姐怎麼就愣是沒意識到自己頭發還是濕的,偏就這樣跑出去見人了。
鍾雪茹慢悠悠,且小心翼翼地走去了前廳。她躲在門後,聽著薛氏與永安侯的談話。薛氏在江元佑麵前也不敢多話,反倒是江元佑偶爾提及幾個話題,讓薛氏有話可說,不至於太過尷尬。而鄭葳蕤全程都在旁邊聽著,半點都插不了嘴,也並不是很想插嘴。
鍾雪茹悄悄探了半個腦袋朝裏張望,薛氏讓江元佑坐在上座,還奉上了父親珍藏許久的茶。她撇撇嘴,這家夥什麼好茶沒喝過,還跑他們家來蹭吃蹭喝的。
江元佑一眼就瞧見了門邊陡然出現的身影,自她的衣擺被風吹起露出一個不起眼的小角時他就已經知道她在偷聽,隻是他沒有立刻揭穿她,繼續若無其事地同薛氏談著話,卻時不時地瞥她一眼,看她能耐著性子到何時。
果然,沒過多久她就露出了半個腦袋,與她印象裏的毛茸茸不同,她今日的長發如瀑布一般順滑烏亮,在陽光下泛著光,晶瑩得如同能擰出水來。他眯了眯眼仔細去看,還真是出水芙蓉,門檻上滴下了幾滴水珠。
他這才輕輕挑眉,對著門口笑道:“鍾三小姐見了本侯為何要躲?”
一句話引得薛氏與鄭葳蕤一齊看了過來,被抓包的鍾雪茹哂笑著抓了抓頭發,正要解釋,卻發現自己掌心揉搓了一片濕潤。她低下頭一看,落在頸邊的發絲正擰出了一滴玉珠,在發尖搖搖欲墜。風輕輕吹過,玉珠啪嗒一聲落在地上,連同她脆弱的迷茫一起被震得粉碎。
她的臉頰霎時間爬滿緋紅,她她她,她居然就這麼衣冠不整地出來了!
薛氏沒好氣地起身走到她麵前,低聲訓了兩句:“茹兒你怎麼回事,不是叫芙蘿跟你說了侯爺到訪,怎麼還……成何體統!”
鍾雪茹急忙解釋:“不是的娘親,我隻是……”
“鍾夫人倒不必苛責三小姐,是本侯來得不是時候,擾了三小姐清夢。”
江元佑的聲音如清風明月般好聽,說出的話似乎也是在替她解圍,可是這都日上三竿了,他這個“清夢”真的不是在笑話她起得太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