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六那日鍾雪茹陪唐月櫻去了趟寶善寺,果然還是沒有見著那個大和尚。鍾雪茹隻能替家裏人還有江家幾人祈了福,又和唐月櫻去幾間鋪子裏轉了轉,便回了府上。
除夕那夜之後她就沒有見到江元佑,正月雖是休沐,宮中大小宴席卻不間斷,永安侯是皇帝跟前的重臣,想要攀附巴結的人數不勝數。他雖然厭倦官場浮沉,然而這些都是他必經之路,心中再不願,也得假裝欣然赴宴。
若非要說這一年來他最滿意的宴席,大抵還是太子妃桃李宴那日,“懷興”為太子妃跳了那支觀音送子舞,彼時他對“懷興”頗為欣賞,十分感興趣,而後“懷興”成為了他眼裏的鍾雪茹,脫去了懷興的外殼,她不用再收斂天性,他的一舉一動在他眼中越發可愛明媚,一時好感變為了深深地喜愛。
唯一的遺憾大約是再也尋不到那樣的場合,能叫鍾雪茹有如此排場,去挑一隻眾星捧月的舞。隻是這也並不要緊,她的舞,以後給他一個人瞧就好了。
除夕與鍾雪茹定好了上元節一同去看燈,眼下還有幾日才能相見,江元佑的確是有些坐不住了。他想著去鍾家拜訪,這門還沒踏出,又有人送來帖子,無非是某某人相邀一聚。他往年不常在京中,這些人也不想著到侯府拜訪,今年他得了皇帝賜婚,又恰巧在京中過年,一個個倒是前赴後繼地貼了過來。他對此十分不齒,可推辭不得,隻能叫如鴻備車,不甘不願地去赴約。
直到正月十五,他才終於閑了下來。如鴻牽著車送江元佑去鍾家接鍾雪茹,鍾雨彥也邀了謝予時一道去燈會,還得順道去一趟唐家,一輛車自然是不夠的。鍾雪茹很自覺地坐上了江家的馬車,把自家的留給了兩位兒郎,謝予時與鍾雨彥對坐在馬車裏,因著由頭是去看燈會,謝予時心裏總是有一股說不出的別扭。
這份奇怪的感覺在唐月櫻坐上車之後才消退了些,謝予時偷偷看了眼唐月櫻,他也是從鍾雪茹那兒聽說了這個姑娘是鍾雨彥的未婚妻子,眼神不斷在麵前兩人之間打轉,忽然覺得自己似乎不應該出現在這裏。
唐月櫻有些好奇地看著前些天撞上的少年,那時候沒怎麼留意他的相貌,現下有機會仔細瞧了,才發現他長得像一塊白玉,剔透溫潤,模樣讓人一眼就能心生好感。她忍不住盯著她多看了一會兒,看得小少年臉皮泛紅,緩慢地低了頭。
鍾雨彥瞥了唐月櫻一眼,輕咳了一聲,唐月櫻看得正入神沒聽見他的聲音,他略有些不悅,冷冷一笑,坐得離唐月櫻遠了一些。鍾雨彥身上有很好聞的氣味,香味從身邊飄遠,唐月櫻察覺過來,轉頭看著一臉冷意的鍾雨彥,委屈地嘟囔道:“二表哥又嫌棄我。”
鍾雨彥沒看她,閉上雙目養神。謝予時更加尷尬,如果可能,他現在就想跳下馬車揚長而去。
華燈坊人聲鼎沸,全都是出來賞燈的,戌時還能看見帝後登樓點燈,無論男女老少都想來湊個熱鬧。人潮湧動一不留神就會被擠散,唐月櫻下了馬車就寸步不離地跟在鍾雨彥身後,謝予時站在她旁邊,看著她時不時被過往的路人推來推去,好幾次都想出聲提醒她小心些,但每次他都會抬頭看一眼麵前腳步越來越快的鍾雨彥,忍了忍,還是沒開口。
唐月櫻跟著走了一段,忽然停下腳步,小聲道:“我……我還是去找阿茹……”
鍾雨彥總算回頭,唐月櫻縮在離他很遠的位置,她的衣領毛茸茸的,像隻蜷縮在絨毛裏的鵪鶉。他盯了她一會兒,朝她走過去,仿佛提小貓似地捏了下她的後頸。唐月櫻嚇得一哆嗦,眼珠子泛著水光,一眨一眨地看著鍾雨彥。
傻乎乎的。
他歎了一聲,說道:“永安侯在那兒,你去找雪茹作甚?”
江元佑過年幾日都抽不出空來找鍾雪茹,這會兒誰去跟他搶鍾雪茹無異於與虎謀皮,撞誰誰死,偏偏這個傻丫頭還一副一無所知的模樣,實在叫人頭疼。她若是真去了,為難的也隻會時夾在中間的鍾雪茹。
想到這兒,鍾雨彥耐下性子對她說:“你跟著我,不要亂跑。”
唐月櫻聽見他如此說,眼睛一亮,笑眯眯地撲過去挽上了鍾雨彥的胳膊:“嗯!我一定不亂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