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溫印喉間哽咽。
老夫人忍著淚光,“阿茵,你繼續聽祖母說。照說陶家一門被滅,天家又被架空,李裕一個廢太子根本保不住性命,但你仔細想想,禦史台的霍老大人在金殿上的一撞,血濺當場,保的真是天家的皇位嗎?”
溫印眸間詫異,“禦史台撞得是太子的後路,太子的活路……”
老夫人欣慰頷首,“陶煜焯是太子的親舅舅,陶家都沒了,太子怎麼能不受牽連?邊關這一場仗慘烈,太子在病榻上瀕死是事實,所以即便陶家扣上了通敵叛國的帽子,太子也能劃清關係。李坦很聰明,禦史台這麼一撞,他知曉若要深查下去,對他沒有益處,眼下殺李裕的代價太大,所以他才會借天子的名義廢太子,李裕也因此保住了性命。禦史台霍老大人也好,趙國公也好,還有朝中旁的官員也好,他們都在博弈,李坦也在。他外祖父同你祖父交好,他也曾找你爹求過親,被你爹婉拒,但他還是想拉攏永安侯府,因為他很清楚,他的儲君之位越是來路不正,要善後的事就越多。同樣道理,他就要清算舊賬,也要秋後清算,所以這次謀事,你爹不知情,他卻還留你爹在宮中,你知道為什麼?”
溫印應道,“因為李坦如何倒行逆施,也要投鼠忌器。永安侯府在,婁家(溫印母親娘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還想拉攏永安侯府穩定朝中局勢。但哥哥將太子從鬼門關背了出來,這件事才真正觸怒了李坦,所以李坦以天家的名義賜婚,讓我同李裕成親,除了羞辱爹和侯府外,他還在試探爹的反應,他也忌憚爹,所以他要試探看看,是不是真到了要同永安侯府魚死網破的一步……”
老夫人目露讚許,“不錯,所以阿茵,你要比旁人都更清楚,侯府還在,你和太子才都安全;侯府要在,你爹就要安全;而你爹眼下還在宮中,要安全,就避不開這門親事順利進行。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如今的侯府就在危牆下。你哥哥不在了,瑞哥兒還年幼,撐不起侯府,就算真要魚死網破,也不是眼下這一日。霍老大人是你爹的恩師,你再想想,當日為什麼霍老大人一定要撞死在金殿上?”
溫印眸間氤氳,“他是告訴爹,務必忍辱保全太子,不要做無謂犧牲,也是將太子托付給爹,哪怕隻有一線生機,霍老大人撞得也是這一線生機……”
老夫人頷首,“禍福相依,如果太子不是因為病重,隻剩了半口氣在,李坦興許不會放過他,但太子病重,霍老大人這麼一撞,李坦不想再節外生枝,這是轉機;但太子是不是真到了絕路上,沒人清楚。但祖母聽你爹說過,霍老大人去東宮看過病榻上的太子,既然霍老大人這麼做,那便是還有一線生機。所以你爹沒有同李坦魚死網破,就是要讓李坦看到他在猶豫是不是要舍棄太子。也隻有你爹認了這門婚事,李坦才會安心永安侯府,安心病榻上的廢太子。他的儲君之位本就不正,隻有讓李坦覺得自己手中的籌碼多了,反倒是太子活著可以讓他做寬厚明君的時候,朝中才有轉機。”
溫印點頭,“阿茵知曉了。”
到此時,老夫人眼中才見淚花,“阿茵,別處不比府中,祖母和你爹未必能時時顧及到你。周遭也會到處是耳目,切記處處謹言慎行,三思後行。”
老夫人言罷,又伸手撩起衣袖,將自己手中那枚翡翠玉鐲緩緩取下,代在她手腕上,“出嫁時,保平安,求如意。”
老夫人鼻尖紅了。
“謝謝祖母。”溫印也眸間帶淚。
老夫人這才握緊她的手,喉間哽塞道,“阿茵,在何處都一樣,祖母的阿茵,去到何處都一樣……”
溫印頷首。
劉媽的聲音在屋外響起,“老夫人,二小姐,喜娘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