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陽絕望厭世的神情沒有逃過君少奕的雙眼,他也明白了上一世,並不是簡陽太衝動,而是他秉著一種同歸於盡的心態。
重來一次,他不能仍由那樣的結果再次發生。
君少奕用盡全力握緊了簡陽的手:“簡陽……”
熟悉的觸覺,熟悉的氣息。
簡陽真的還活著!
君少奕心緒翻湧,他想睜開眼睛仔仔細細地看看,看看活生生的簡陽,可雙眼像是被兩座大山壓著,越來越沉重。
君少奕的聲音極輕,為了能聽清他的話,簡陽下意識得就湊上前。
就在簡陽靠近君少奕的臉頰時,他忽略了清透的淚水自君少奕的眼角滑落,沒入了那微卷的發絲中。
“不要,再……放棄自己了。”
炙熱的氣息因為君少奕逐漸急促的呼吸噴灑在簡陽的耳廓。
很燙,是不正常的燙。
可君少奕的話卻更讓簡陽感到訝異非常。
“再放棄”為什麼是再?
簡陽一時間沒辦法理清思緒,他隻知道,君少奕渾身異常的燙,他肯定是發高燒了。
君少奕不同與普通人,一旦發高燒特別容易引發肺部感染,同時會給心髒增加不可估量的負擔,這甚至會要了他的命。
所以,簡陽顧不得其他,他對這裏很熟,路家的私立醫院就在附近。
簡陽直接打橫抱起君少奕,快步而行。
哪怕他不再姓路了,哪怕會被人驅趕,可他相信,整個燕江市沒有人敢將君少奕拒之門外。
雨終於停了,可汗水依舊順著簡陽的鬢角滑落,寒冷因為懷中之人灼熱的體溫而被驅散了。
不一會兒,簡陽的襯衣就濕透了。
君少奕迷迷糊糊之間,隻感到簡陽把什麼塞進了他懷中。
處於本能,君少奕把那樣東西抱得牢牢的。
因為,這是簡陽交給他的。
君少奕左手抱著簡陽母親的靈位,右手攥緊他胸口位置的襯衣。
“你還……沒有回答我。”君少奕斷斷續續地嘟囔著。
他的臉色潮紅,微風吹亂了他額間的發絲。他的頭發顏色偏淺,是天生的棕色,微卷柔軟的發絲調皮地黏在他纖長的眼睫上。
君少奕眯著眼,頭輕輕地靠著簡陽頸肩的位置,視線可及的是簡陽小麥色的皮膚。
可能是因為抱著自己趕路,簡陽全身的肌肉都緊繃著,微微凸起的小圓球在他的脖頸處有節奏的滾動著。
抬手,輕柔地撫摸,隨後,君少奕又用手指戳了戳突然停止滾動的小圓球。
簡陽渾身一凜,甚至忘了吞口水,他垂下眼眸就看到君少奕微揚的嘴角。
“你,燒糊塗了嗎?”簡陽壓著心頭湧起的怪異感覺,低聲斥責。
君少奕沒有回答,他的手像是突然就沒有了力氣,緩緩地滑落在腹間。
“答應我,以後跟著我,你還是天之驕子。”
簡陽很意外,可腳下依舊沒有停,再轉一個彎,醫院就到了。
君少奕說完,意識卻越來越混沌,就像是要被拉進另一個世界。
漸漸地,他感覺不到寒冷,感覺不到北風的呼嘯,甚至於聽不見簡陽的聲音。
隨著君少奕那對琥珀色眼眸緩緩地徹底闔上,簡陽的心跳得更快了。
懷裏的人好像越來越重了。
簡陽忍不住低呼:“君少奕,你別睡,你醒醒,我答應你……”
說著,簡陽忍不住加快腳步,他的心在這一刻幾乎跳出了嗓子眼。
簡陽蹲在搶救室外的角落裏,汗水依舊沒有收幹,他感到嗓子像是冒火一般。
他手中還緊緊地攥著母親的靈位。
進進出出的醫護神色看起來十分緊張。
簡陽抿著唇,想要走近看一看,卻直接被人撞開。
沒有人在意他,所有的人在這一刻隻關注了君少奕。
想想也是。
他算什麼。
他和君少奕是天淵之別。
他隻會是玷汙了君少奕鞋底的泥濘。
簡陽重新套上了已經破損的禮服,把母親的靈位揣在懷裏。
他滿懷憂心地看了看搶救室的金屬大門。
再回頭之時,簡陽看到一雙黑色皮鞋,再往上麵是黑色的西褲。
他抬起頭,是一張熟悉卻開始逐漸老去的臉。
“華……”簡陽抿了抿唇,最終沒有叫出聲。
“簡少想去哪裏?”
聽華叔這樣的稱呼,簡陽忍不住扯了一抹諷刺的笑容:“那時候,我是怕他有事,隨口答應的。”
簡陽言下之意,以華叔的年紀自然一聽就懂。
“小奕不會認為,你是隨口答應的。”華叔看著眼前的少年。
他神情中的倔強、不甘以及憤憤不平毫不掩飾。
“小奕為什麼拚了命的找你,難道你沒有去想過嗎?”華叔語重心長地問道。
華叔的話讓簡陽不由得又想到君少奕那句話“不要再放棄自己了”。
說真的,簡陽很難不動容,可他也是真的不明白君少奕究竟在想什麼。
隻不過,這個地方,簡陽環顧四周。
路家的醫院,認識他的人不少,知道他此時被趕出路家的人更多。
留在這個燕江市,他都不知道自己要怎麼樣才能生存,怎麼去麵對那些曾經匍匐在他腳下的人。
就在簡陽的心搖擺不定時,身後傳來了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