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景朝看著她發頂的旋兒,許久後才道:“抄吧,我很喜歡。”
沈柔小臉上浮現一絲笑意。
又坐下,提起筆,繼續抄書。
他喜歡就好。
隻要他喜歡,從此她便不欠他的了。
衛景朝站在一旁,盯著她溫柔靜謐的側臉,倏然移開眼光,看向窗外。
他明白,她為何贈書給他。
是為謝他,替她解決了孟允章這個大患,對她好。
是為彌補他,為她受了委屈,為她受了羞辱。
她是如此天真善良的少女,受了旁人的恩惠,便要千倍百倍地還回去。
哪怕在君意樓學會了下九流的手段,骨子裏卻還是單純柔弱的深閨少女。實則,半分不懂人間險惡。
譬如,她不知道也沒想過,他從這件事裏得到了多少好處。
不知道他使了多少心機,去騙過所有人,騙過她,騙過孟允章。
有朝一日真相大白,她肯定會後悔,今日的所作所為。所有的感謝與感動,到那一日,都會變成無盡的怨憎。
衛景朝盯著她溫柔的側顏,心底泛上一絲鬱氣。
這鬱氣來的洶湧又陌生,讓他無所適從。
他厭惡這樣的情緒。
更不喜,讓他生出這情緒的人。
衛景朝閉了閉眼,抬腳離開,背影看上去冷漠,似乎帶著寒意。
沈柔握著筆,驀然抬起頭,不解蹙眉。
好端端地,他怎麼生氣了?
難不成,是想起今日早朝受的委屈,忽然難受了?
沈柔歎了口氣,將筆擱在筆架上,雙手交叉在一起,緊緊地蹙起眉頭。
男人的心,海底的針。而衛景朝的心,就是海底的塵埃,比旁人更摸不清。
她是真的,不曉得要怎麼應付。
沈柔又歎了口氣。
可是,再應付不來,也得把人哄好了。
他是衣食父母呢。
沈柔想了半晌。
想起踏歌說,他每日處理公務時,不愛喝茶,喜好飲湯,所以廚下時常鬥備著他喜歡的湯水。
便起身去廚房,囑咐人燉了一碗湯,端著往衛景朝的書房去。
衛景朝坐在書房內,正在批閱公務。
沈柔敲了三下門,並不等他回應,徑直推門進去。
衛景朝微微蹙眉,“你來做什麼?”
沈柔將手中的湯放在他手邊,彎唇笑笑,解釋道,“我來給侯爺送湯,這是黨參烏雞湯,平肝火解鬱氣,侯爺用一碗吧。”
衛景朝輕輕“嗤”了一聲。
好一個平肝火解鬱氣,她這樣天真的人,永遠都猜不到,他心底陰暗的想法。
沈柔溫聲道:“侯爺不喜歡嗎?”
衛景朝明知故問:“你做的?”
其實,隻需掃一眼這湯的模樣,他就看得出來,這湯是廚子做的,跟他往日喝的一模一樣。
她從廚房端來一碗湯,就想要討好他嗎?
未免想的太簡單了。
還是說,她準備撒個謊,說是她自己做的?
沈柔麵色不變,柔聲道:“我不通廚藝,從未學過煲湯,不敢到侯爺跟前賣弄,便囑咐廚房燉了湯,想來更合您的口味。”
說罷,便舉著湯碗,舀了一勺,遞到他唇邊,目光灼灼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