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裏一時間隻剩下呼吸聲。
嚴燼衡實在想不懂,楚溯寒是他的大師兄,究竟會犯什麼事情到現在這個地步,全門派上下不允許有一丁點記載,除了那幫人還會記得他,沒人證明他存在過。
楚溯寒平躺過來,雙手交疊放在腦後,學著嚴燼衡的樣子也望著洞穴頂。
“……好問題。”他感覺到旁邊有一束疑惑的目光向他投來,“說實在的,我也不知道,或許進了黃泉煉獄的惡鬼會被消磨掉記憶吧,我真的不記得。在我的頭腦中,十七歲之前的事情是空白的。”
要不然……他也不必像現在這般躊躇。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若是他生前真的做了什麼壞事,黃泉煉獄、魂飛魄散,都是該受著的。
可問題是他什麼都不清楚。
他歪了歪頭:“哎,說不定啊,我真的是什麼十惡不赦之徒,你說你現在幫我豈不是冒天下之大不韙。”
嚴燼衡輕哼了一聲:“這倒無所謂。”
“別啊,堂堂引渡門引以為傲的碧華仙君因為我惹了一身腥多不劃算。”楚溯寒坐起來,目光灼灼道,“沒跟你開玩笑,說真的。”
“嚴燼衡,怎麼說咱們都有幾分交情了,等我找全魂魄那天,無論是回到黃泉煉獄還是去輪回轉世,你來親自送送我吧?”
嚴燼衡坦然地回望著他,鬼使神差地開了口:“好。”
得了回複的楚溯寒笑了:“有你這一諾我就放心了,睡覺吧。”
山洞裏很快又寂靜下去,楚溯寒繞著指尖那一點靈力不斷跳動,是這諾大的天地唯一一點活躍的氣息,嚴燼衡已經陷入沉眠,他目光動了動,順著他的額角、鼻梁滑下去,落在他那張薄唇上。
真是……薄唇人薄情,且看碧華仙君一派剛正不阿的樣子,就知道古人誠不欺我。
楚溯寒勾了勾唇角,無聲地笑了笑。
就在此時,他耳朵敏感地動了動,外麵似乎傳來了一聲氣音,這聲音極其微弱,但在這寂靜的夜色裏就顯得令人毛骨悚然。
他收了那抹紅光,屏氣凝神地聽。
“癡人說夢……癡人說夢……”
楚溯寒:“?”
他輕手輕腳爬起來,還不忘回頭看一眼,嚴燼衡依舊睡得很沉,他繞過幹草以免發出窸窸窣窣的動靜,一麵躡手躡腳地走到洞穴門口。
“癡人……說夢,癡人說夢……”
聲音仿佛是從外麵的枯樹後傳來的,洞穴口被嚴燼衡布滿了結界,楚溯寒也不敢輕易走出去,畢竟那東西是個什麼還未可知,於是他在門口蹲了下來,小心翼翼往外探頭看。
隻那麼一勾頭,一雙眼睛猛地湊了上來!
刹那間,楚溯寒手掌心一道鬼氣縈繞,直接憑空劈了出去,將那雙眼睛的主人直直地打飛出去!
那身影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好巧不巧地正落在枯樹上頭,重量壓得那枯枝迅速折斷,七零八落壓了那東西一身,落在地上重重的一聲悶響。
楚溯寒驚魂未定地站起身,就覺得自己的肩膀被人一拍,下一刻,嚴燼衡的身影便躥了出去,斷魂劍從天而降,將那東西往地上一戳,霎時爆出封印靈陣,將整個人平壓在雪地上。
楚溯寒走過去:“吵醒了?”
“多大的聲音了還不醒。”嚴燼衡瞧他一眼,“你起身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了。”
楚溯寒摸摸鼻尖:“我還特意放輕了來著。”
“不用解釋,又不是怪你,走吧,去看看是什麼東西。”
“東西”被青藍色的封印靈陣壓了個嚴嚴實實,楚溯寒蹲下身,拎起那東西的後脖頸往上一抬,隻見是一張鼻青臉腫的臉,看上去不過和陸兆淵一個年紀,此刻正哆嗦著不敢與他對視。
是個少年。
此刻正在哭。
因著方才楚溯寒那一記打得著實狠,也不知道是臉腫了的原因還是什麼,哭起來都悶聲悶氣的,眼淚不住地流,比楚溯寒剛出黃泉煉獄遇到的陸兆淵哭得還要慘上千百倍。
嚴燼衡也蹲下來,伸手在他手腕上一捏,隨即鬆手:“普通人。”
“普通人?”楚溯寒驚疑道,“你確定嗎?”
幻境裏還會有普通人?難道是幻境主人造的普通人?
嚴燼衡搖了搖頭:“就是普通人,和咱們一樣,並不屬於這個幻境,應當是誤打誤撞闖進來的。”
他一麵說一麵抬手,封印靈陣煙消雲散,楚溯寒一鬆手,那少年手忙腳亂就要往樹後麵藏,一麵還在嘀咕什麼“有鬼、有鬼”的,叫得好不淒慘。
楚溯寒有點不好意思:“這……我剛剛聽見有人說話,剛一探頭沒想到和他差點兒臉貼臉,那一瞬間手比腦子快,我就……”
“嗯,沒說你有問題。”嚴燼衡走過去,毫不留情地把那少年拽出來,“別哭了,給你療傷。”
那少年跟個兔子似的,看了楚溯寒就哭得更震天動地,嚴燼衡沒辦法,隻好一招下去先把他放暈,然後一點一點用靈力給他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