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雪再醒過來的時候迎接他的是三堂會審。
嚴燼衡和常懿扶劍站在他的兩側,楚溯寒站在他的正對麵,看見他睜開了眼睛,微微俯身笑:“喲,夢見什麼了?”
燕雪掙了掙,發現根本動不了。
他低下頭,聲音嘶啞道:“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準確來講,常懿進來的那個時候。”楚溯寒笑了,“是不是很好奇,常懿來的時候你鬆了一口氣吧,覺得他的嫌疑瞬間高了很多?”
常懿挑挑眉,反手用劍柄戳了戳燕雪的後背:“年紀輕輕就知道怎麼還害人了你?!膽敢憑空汙蔑老子清白!!”
燕雪被懟了懟,依舊不解地看著楚溯寒:“所以呢?”
“是你自己忽略了一個問題,常懿提醒了我。”楚溯寒抄起雙臂,“你還記得常懿進來後管我叫什麼嗎?”
——這……楚湘,你又惹什麼幺蛾子了?
燕雪的臉色瞬間慘白。
“一般來說呢,把我當仇人的人,脫口而出的名字怎麼也不該是‘楚溯寒’吧?燕雪,你是挺縝密的,還模仿了嚴燼衡的招數,這都很小心,但往往最不易被察覺的細節會出問題。”
“不過這都是大致的推測,當我看到幻術裏小孩子腳腕上的那顆痣的時候,我就大概能鎖定是你了。”
之前他手誤把燕雪打飛出去那次,嚴燼衡給他療傷,由上到下仔仔細細地盤查了一遍,他的褲腳略有翻折,楚溯寒就是隨便瞥了一眼,望到了他腳腕上那顆痣。
不過是隨便的一眼,卻成了燕雪致命的紕漏。
楚溯寒貼近了麵龐:“放我們出去,立刻、馬上。”
“等等……等一下,”常懿看向燕雪,“他不是個凡人麼?怎麼會造出這麼大一個幻境還有幻術?按理來說修真界沒人能把自己的靈脈封得那麼嚴吧?”
“這要看他自己了。”楚溯寒站起身,“不過對此倒也不是很關心,趕緊出去吧,還有別的事情等著要辦呢,哪有功夫浪費在一個無關緊要的小角色身上。”
“無關緊要?”仿佛是被觸碰到了逆鱗,燕雪的表情一下子就變得很猙獰,“無關緊要?!楚溯寒,哦不,緋月仙君楚湘,你的人生一直那麼高高在上,我這種人就隻配活在你的陰影下,對嗎?”
嚴燼衡的手腕一動,又被楚溯寒不動聲色按下了。
高高在上?
他高高在上就不會現在連在陽光下行走都需要打傘。
燕雪仿佛察覺不到嚴燼衡對他的敵意,喋喋不休道。
“是啊,你多厲害,生來就被批有‘逆天改命’的命格,出身千機閣、師從引渡門,這天下想找出第二個逆天改命、能窺伺到天機星盤一二的人都難!我不過……不過……”
他的聲音低落下去:“我不過想擺脫你的陰影,救我唯一想救的人,有錯嗎?”
嚴燼衡忽然開口道:“如果你說的是雲中夜,那麼想必你已經聽到我們的討論了,雲中夜早在三百年前就死了,救你的無非一抹靈識,他的魂魄早就輪回轉世,不知多少代了。”
楚溯寒他們當時談論起雲中夜的時候,身後那一聲不合時宜的聲響,現在回想起來,燕雪真的處處是破綻。
“有人告訴我我可以……”燕雪咬牙,“隻要我能打開天機星盤,我就可以逆天改命,他說放眼整個修真界,沒有人再有這種能力了。”
楚溯寒轉過頭:“天機星盤?”
“楚溯寒,你枉費你那一身本事。我要是你,找什麼玉石、找什麼殘魂,直接衝回引渡門,把天機星盤改了——反正你十年前都幹過了,再幹一次又何妨?這樣你也不用死了,還有至高無上的地位和靈力,這不好嗎?”
嚴燼衡搖搖頭:“冥頑不靈。”
“什麼叫‘冥頑不靈’,為了自己執著的事情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做到,這叫冥頑不靈嗎?我倒想問問你們,口中說著天下大義,真到了那個時候你們又會怎麼選?”
“我隻是想救於我有恩的人……我又有什麼錯。”
楚溯寒道:“先出去再說吧。”
常懿毫不客氣,薅著他的領子就把他拽了起來,一路拖拽到外麵,指著外麵下的簌簌細雪道:“說,怎麼出去?”
燕雪根本不看他,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幻術中的情景一遍又一遍的上演,最終停留在他伸出手抓住雲中夜的衣擺,而那謫仙一樣的人在雪中微微俯身,遞給他一隻手。
常懿素來受不了別人無視他,當即將流光劍反手一握,猛地向那幻術投去!
“不——!!!”
震天動地的一聲巨響後,一陣白光襲來,嚴燼衡當機立斷從靈囊中抽出楚江給他的那把大傘,一個旋身將楚溯寒嚴嚴密密擋在陰影下,下一刻,隆隆聲由近及遠,靈力的光暈晃得人根本睜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