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得見楚湘,行,那你就跟我在這兒耗著。”
“他不醒你就別想走。”
“老子我在這兒陪著你,看你能耍什麼花招。”
楚溯寒推門進去的時候,偌大的房間裏隻有一張木板床,燕雪被捆了好幾層扔在榻上,床尾常懿正扛著流雲劍在跟燕雪討價還價。
這麼說也有點不準確,更像是常懿單方麵的拉鋸,燕雪不置一詞,隻在楚溯寒進來的時候眼睛亮了亮。
常懿聽到動靜,轉過頭吹了聲口哨:“喲,醒啦?還難受不,你嚇死我了。”
楚溯寒擺擺手:“不難受——聽說你想見我。”
他目光灼灼看向燕雪,燕雪也目光灼灼回望著他。
兩廂對視了片刻,燕雪忽然一個鯉魚打挺翻下床來,雙手被縛導致他本就重心不穩,一腦袋栽在地上,還等不急有人去扶,就急急忙忙在地上給他咣咣咣磕了三個響頭。
楚溯寒:“……要夭壽了,你起來。”
燕雪依舊不停:“我的錯,緋月仙君,都是我的錯,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求求您原諒我。”
常懿冷哼道:“現在知道怕了。”
“求求你,你想我怎麼樣都行,隻是……隻是我師父他真的不能再拖了。”燕雪抬頭,額上已經磕出了殷紅的血跡。
他淚眼婆娑道:“我算計你是我不對,你想要什麼都可以,我什麼也都肯做,但我師父是無辜的,他……他名聲很好對不對?求求你救救他,我沒那個本事,天地間隻有你能救他了,求求你……”
他又想再磕,結果一低頭撞上了柔軟的手掌心。
楚溯寒半蹲在他麵前,掌心還帶著他鮮紅的血,漠然道:“燕雪,其實你師父如何、你如何,與我並沒有關係。而且,本來他三百年前就已經逝世了。”
燕雪的眼神流露出一股絕望的情緒。
“但我也有些事情想問問你,所以我們相互交換,你先說明白你的事情,我再看看如何幫你。當然,在此之後,我要讓你做的事情你也得幫我做到,這樣公平吧?”
“沒問題沒問題!”燕雪頭點的如同小雞啄米,“緋月仙君,別說一件事情,就是要了我的命我都可以!”
楚溯寒按了按睛明穴:“我要你的命做什麼,你且坐好吧,把你的事情原原本本講給我聽——尤其是關於那個白發仙君的。”
之前的事情如同他們猜測的那樣,年少的燕雪奄奄一息之際,遇到了雲中夜自高山上下來,伸出的那隻手成了他當年唯一的一束光。
他無父無母、自小是孤兒,雲中夜成了他生命中第一個重要的人,收他入門、教他法術,他記得那個時候,雲中夜總會在葳蕤的花樹下伸手摸摸他因為修煉而濕潤的額發,然後給他倒一杯清茶。
他說,燕雪是他遇見的第一個這麼有天賦的人。
幻境中的那天,他和雲中夜一起從山上下來,是真的遇到了那個白發仙君,但那個白發仙君並沒有如同幻境一樣拔劍就刺,而是目光逡巡在他們兩個人身上,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說實話,燕雪現在想起他那個笑,都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但當時的他太小了,並沒有很能察覺到這個笑容的深意,隻是擦肩而過的時候那白發仙君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如同一陣風似的離去。
雲中夜的目光留在那白發仙君身上很久,直到燕雪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
他回過神:“方才那人讓你長大些去見他?那人叫什麼?”
“他說他叫商知,是引渡門中人。”
雲中夜喃喃道:“引渡門……知道了。”
“師父,可是有什麼不妥麼?”
雲中夜的目光收回來,落在那一張稚嫩的臉龐上,忽然很溫柔地笑了笑,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頭發:“沒有,他既然如此說,你便去找他吧,隻是你記得,天命如此,切莫強求。”
天命如此,切莫強求。
燕雪反複咀嚼這句話,回過神來時雲中夜已經走出去很遠,他連忙趕上,現在想來,那個時候的雲中夜或許早就已經預見了他自己最終的結局。
那位叫商知的白發仙君,在燕雪長大了些後,開始助他修煉,他本來就比人起步稍晚,靈核雖然結得快,但實打實的靈力還是虛,商知與雲中夜山上山下一同教他,燕雪的進步堪稱神速。
變故發生在燕雪十四歲那年。
那年他下山,見到了等候已久的商知,這次白發仙君並沒有讓他拔劍出鞘,而是負手而立,對著他笑吟吟的。
“燕雪,多年勤奮苦練,為的什麼?”
燕雪的表情變得很鄭重:“變得更強,變得有資格能夠站到師父身邊去!”
他已經不再是那個柔弱的、隻能靠著師父才能活下來的小孩子了,少年人身姿如青竹,成長得挺拔又堅韌,一雙眼睛的目光變得極為堅定,周身運轉的靈力恍若流雲,他已得心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