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竹林緊趕慢趕可算趕到了郭蕾電話裏說的地點——阮辰澤家附近的小樹林裏。
“蕾蕾,你怎麼了?”刑竹林關切地問道。
“我……我可能,殺人了,竹林,我殺人了!”郭蕾失神地跪在地上,積雪漫過了她的膝蓋。
“蕾蕾,別瞎說,告訴我,發生什麼了?”刑竹林兩手握住郭蕾的胳膊,將人使勁晃了晃,“你看著我的眼睛。”
“你是他老公吧?”黑暗裏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除了絕望,聽不出任何其他的情緒。邢竹林扭頭,朦朧間他覺得這人看起來有些熟悉,一時卻想不起來以前在哪裏見過。
“嗯。”刑竹林應了一聲。
“帶她走,今晚的事當作沒發生過。”女人冷冷地說,一邊還在夜幕裏用手刨著土。刑竹林還想說什麼,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女人尖銳的哭喊聲,聽起來像個瘋子,這聲音由遠及近,像是衝他們這邊來的。
“快走!”暗夜裏的那個女人催促道。
“好!”刑竹林連摟帶扶地將郭蕾拖回了家。
“蕾蕾,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刑竹林進了家門,顧不上刑霆毅的目光,徑直將郭蕾打橫抱起進臥室反鎖了門。
郭蕾從還在小樹林裏起就一刻不停地像篩糠一樣在顫抖。刑竹林給她倒了一杯熱水,哄著人喝了下去,一邊還安慰地輕拍著郭蕾的後背。從她斷斷續續的隻言片語裏,刑竹林得知,郭蕾確實犯了事,還是大事。
話說郭蕾當天晚上和阮辰澤在學校門口一別,阮辰澤抄小道回家在巷子裏被人圍毆了以後,不知待了多久才一瘸一拐地推著自行車回了家。郭蕾腳程雖然不如自行車,但這人生來是個急性子,又著急回去,居然比阮辰澤早一些經過他家。本來郭蕾隻是路過,聽到阮辰澤家裏似乎傳來女人歇斯底裏哭泣謾罵的聲音,出於熱心上前敲了敲門,誰知這門並沒有上鎖,隻是虛虛地半掩著。
“請問有人嗎?”郭蕾敲了敲門,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郭蕾被眼前的場景嚇了一大跳:一個小麥色皮膚的健壯女人正瘋狂地撕扯著另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的頭發,這個濃妝豔抹的女人一手抱著一個包袱,嘴裏死死地咬著對方的胳膊,二人誰也不讓誰。
“你個狐狸精,天天發騷勾引別人家男人,勾引就勾引吧,居然還鬧到別人家裏來了!我今天非得給點教訓你看看不可!”小麥色皮膚的女人一邊撕扯對方的衣服一邊咬牙切齒地說道。
“你個臭婆娘,阮忠政他根本不愛你,你占著茅坑不拉屎幹什麼呢?”狐狸精反擊道,抬手給了對方一巴掌。隻聽“啪”地一聲響,小麥色皮膚的女人的臉上霎時出現了五道長長的指甲劃痕。
“你居然敢打我!你個賤女人!”小麥色女人罵道,抬手要去掐對方的脖子。
“我打你怎麼了?我打的就是你!就是你,醜八怪,害得我和我的寶寶無處可去,到哪裏都被人唾棄是小三野種!”狐狸精解氣地說。
郭蕾呆愣了片刻,立即認出了這個小麥色皮膚的健壯女人,正是前幾天去她店裏買褲子,還禮貌又客氣地托她幫忙打褊的袁醫生袁望。
這座小鎮裏的人的生活清貧而知足,一般沒什麼大病不會往人民醫院跑,除非到了迫不得已山窮水盡和病入膏肓的地步,他們才會“神藥兩醫”。人在絕望的時候,無論什麼救命稻草都是不會輕易放棄的,因此他們對待醫務人員,在某些特定時候,也會有著近乎宗教信仰般的崇拜。當地人對於穿白大褂的人,無論醫生護士,一律以“醫生”相稱,以體現對對方的尊重。
郭蕾僵立門口聽了一會兒,大致搞清楚了情況,又看了看眼前這兩個人的穿著打扮,心裏已經對這場“官司”作出了一個大致的評判——袁醫生一定是好人,那女的是出去賣的,而且看樣子還要“逼宮”!
他們所在的小城鎮地處……這麼說吧,北方人認為是南方,南方人認為是北方。無論怎麼定位,總而言之直到今天這裏的人仍然沒有在室內裝地暖的傳統,度過又濕又冷的寒冬靠的仍然是一身浩然正氣。
千禧之年以前大部分人家燒的蜂窩煤爐,煮煮吃食,明火取暖。鑒於偶爾會有一兩起煤氣中毒事件發生,人們便在爐子上方架起一個大金屬管,將絕大部分氣體“運輸”到室外。這烤火爐由於上方密閉,不再用作日常燒水做飯的燃料,人們便在上麵罩住一個小方桌高矮的木架子。事實上這木架子就是一張改良的八仙桌,隻是桌麵上有好多四四方方的透氣孔,像個窗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