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轉木馬是周而複始的旋轉,我們一前一後,隻能看到對方的背影,永遠都無法追上;我們一左一右,卻也永遠平行不會相交。
旋轉木馬,其實也叫做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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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從頭頂灑下,在地麵上倒映出兩人的影子,休息好了就繼續往下逛。
夏桑榆想起小時候看的漫畫書《哆啦a夢》,裏麵有一話,大雄用機器貓的道具,在夜晚讓整個城市變成自己的王國。
他們現在就好像是這個遊樂場的國王,穿行其間無人打擾。
廣場空地飛來了大片鴿子,這裏平時總會吸引一群小孩子來喂這些不怕生的小家夥。
稍微伸出手,鴿子會自己站到手掌上,夏桑榆手心拿著麵包屑攤開,一個小白鴿很快就趕了過來,啄著她的手心。
“嗯……這小東西好像夥食不錯的樣子。”顧景和凝神盯著它看,還拍了幾下它的圓腦袋。
“你不要嚇到它了!”她不滿地嘟囔著,轉頭瞪著身旁的男人。
他訕訕地收回手,小白鴿吃完了所有的麵包屑後“咕咕咕”地飛走了。
“還想玩什麼?”顧景和掏出紙巾一邊給她擦手,一邊問道。
“旋轉木馬。”夏桑榆想也沒想便說了出來。
兩人這就來到旋轉木馬的前麵,她剛想上去,發現男人在原地不動,於是一臉的迷惑。
“你不上來嗎?”
“你去吧,我在這裏等你。”男人撇了撇嘴,手掌覆著後脖頸,顯得有些扭捏。
她想顧景和也許是嫌棄這項目太幼稚了,抹不開麵子上來,就沒有多做停留,挑選了一處位置坐了上去。
設備啟動,舒緩綿長的音樂聲飄在空氣中,歐式浮雕壁畫與燈光交織,色彩絢麗。
馬匹上下躍動,風輕柔地劃過,這種速度地旋轉讓人不光不感覺暈,反而還很舒服。
女孩兒側坐在上麵,長發垂落,麵容恬靜偶有淺淡的笑意,娃娃領長裙襯得她多了幾分童真,仿佛真的成了騎著白馬的公主。
一圈又一圈,她側過頭看向圍欄外,男人正站在那裏定定地看著她,目光帶著幾分自己不曾見到過的溫柔。
驀地一股淡淡的羞怯爬了上來,夏桑榆裝作沒有看見樣子,眼睛轉到別處。
小時候,爸爸媽媽帶他們來玩,也是喜歡站在圍欄外麵,眼帶笑意地看著他們。
她有好幾次想拉著父母和她一起坐,卻總是被拒絕,那個時候也不明白他們為什麼不上來。
顧景和抱著胳膊靜靜地看女孩坐在馬背上,這畫麵實在是太美好了。
比起自己上去坐,這樣站在外麵看她坐,更讓人開心,他就這樣看了許久許久,音樂聲在耳邊不停回響。
日影被拉長,畫麵定格在此,竟有種電影的美感,男人的目光始終追隨著她,就這樣轉啊轉,回憶的閥門好像被人打開。
顧景和眸光一閃,眼前的畫麵開始失真,場景恍惚之間變得模糊,甚至開始泛黃褪色。
他又看到了這樣一副畫麵,畫麵中,兩個小孩兒在一前一後追逐著笑鬧著。
依稀可以感覺得到,他們很快樂,一高一矮先後跳上台階,搶著找到自己喜歡的那匹小白馬攀坐上去,開始不停地旋轉啊旋轉。
這種快樂,在他二十多年的晦暗人生中,好像不曾有過,異常突兀。
那笑聲在他耳邊無限循環,心髒沒來由地一陣鈍痛,記憶碎片像利刃一般,不斷地戳痛著他的神經。
這個時候大腦突然一片空白,眼前的白光刺眼,他抬手撫著額頭,想要緩解這種怪異的不適。
迫切地想找東西攙扶一下,卻沒來得及,世界頓時變成無盡的黑色,顧景和被抽去了意識,往下摔倒在地。
夏桑榆轉頭發現,站在那裏的人突然不見了,心下沒來由地緊張起來,隱隱感覺有什麼不對。
沒等設備停下,就自己跳下來打開圍欄的門,赫然發現,男人就倒在剛才的那個地方。
“顧景和!”她慌亂地奔過去,俯身抱過他的腦袋,輕拍他的臉,呼喊他的名字,“顧景和,你不要嚇我,你怎麼了?”
無人應答她,空曠的遊樂場顯安靜得可怕,隻有她的哭喊回蕩在上空。
夏桑榆又害怕又心急,顫抖著掏出手機給肖嚴打電話,“喂,肖助理,顧景和他……”
幾分鍾後,車子疾馳而入,停在了他們旁邊,男人被送上車,一行人趕往醫院。
她到現在都沒從中緩過來,看著躺在身側皮椅上,昏迷不醒的人,心裏止不住的焦灼。
“夏小姐。”肖嚴給她遞了杯水,想要勸她不要太傷心,女孩兒的手依舊在顫動,以至於半天擰不開瓶蓋。
顧景和被抬上擔架,送往急救科,事情似乎比想象的更加嚴重。